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迷途 > |
四十 |
|
這人倒是知恥近乎勇,我對他添了幾分好感。李浩和達蘭這兩位遲鈍得很,還不知道我們倆在說什麼。 然後我們四個便天南地北地聊起來。陳時夏深精儒學,見聞廣博,很能帶活氣氛。達蘭別看是旗人,興趣卻在天文、地理,說話有點學究氣,不過好在還算實事求是。這兩人,都不討厭。特別是達蘭,他給我的感覺像是敏暉哥哥和高中時男友的中和體,長得也賞心悅目,我忍不住總盯著他看。 「唉,此次春闈又是名落孫山,真有點心灰意冷了!」陳時夏講起科舉失利,才流露出一些挫敗失望的神情。 達蘭剛想安慰他兩句,不想鄰桌有人大聲道:「方才聽這位兄台談吐見識,都是不凡,何必對這一次兩次的挫折念念不忘?不如再下苦功,三年之後,定能金榜題名。」 我們都往鄰桌看去,見只有兩人閑坐。說話的人年齡大約三十四五,留著山羊鬍子,做文士打扮,風采卓然。而另一位,穿著月白庫緞袍子,外罩天青色巴圖魯坎肩的,則是我昨晚才見過的……老四。這種巧合是讓我最不喜歡的。他淡淡的目光在我臉上滑過,然後便轉開去,定在陳時夏的身上。 陳時夏笑著抱拳道:「晚生是肯定要苦讀三年再戰科場的,但願那時能如先生所言!」 「好,有志氣!」那文士贊道。接著這堆人便正式湊到一塊兒了。文士說自己叫朱從善,字靜齋。而老四則介紹自己姓應,排行第四。雖然老四並不多話,但從朱從善對他恭敬的樣子,眾人也猜得出誰是主誰是從了。 他們從科舉考試獲取功名一直侃到江南風物,我最感興趣的是科場作弊,一連問了幾個問題。陳時夏開玩笑道:「李兄弟莫不是想親身嘗試吧?看你見地不凡,敏銳過人,似乎也用不著這些。」 我便笑著回答:「但引經據典實在不是我長處,若是能夠走得通捷徑當然更好。」 陳時夏哈哈大笑:「李小兄果然風趣!」我是說真的啊,他們都笑什麼? 老四也在笑,只是唇角牽動了一點點。他的眼神在向我傳遞某些資訊,但我偏過頭,假裝看不到。 話題又從附近的風光延展開來。我對陶然二字的典故不解,李浩對我耳語道:「出自白居易的『更待菊黃家釀熟,與君一醉一陶然』。」這小子果然有長進,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 後來,不知怎麼又談到治河的問題。這方面達蘭似乎很有想法,說得頭頭是道。老四顯然對這最感興趣,也參與進來討論。達蘭說起專長的東西來,滔滔不絕,神采飛揚,很有點敏暉哥哥的風範。 待大家開始吟詩作賦,我便沒興趣了,走到一邊眺望遠處的城牆和箭樓。「到那後面的柳樹邊等著我。別假裝聽不到。」老四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了,順手一指便走開。 好吧好吧,我認了,誰叫我一失足成千古恨。隨便找了個藉口溜出去,剛才也沒注意他指的是哪裡,隨便走走也就是了。 庵後盡是葦塘子,赭黃色的蘆葦葉上伸出稈子,上面掛著一穗穗的蘆花,被秋風一吹,像鴨絨似的,滿空亂飛。漸漸走得遠了,高高的蘆葦叢中悄無人聲,我極享受這種寂靜。忽然一陣窸窣聲,老四分開蘆稈踏著葦葉走過來,表情不太好看:「給你指了方向,你往哪兒走的?」 「你指的哪裡?」我的確沒看到。 他皺著眉無聲地指責我,我則無辜地看著他。他突然拿走我的秋帽,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搶,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將我帶到他懷裡,我想起身,卻被他扣著腰,只能挨他在身上動彈不得。我抬頭抗議地看著他,他輕捏著我的下巴問:「你老盯著別人看什麼?」 「你說誰?」 「那個達蘭。」 我無所謂地回答:「哦,只是想起一個故人而已。」 他輕輕地吻著我的髮鬢,說:「以後不要那樣看別人。」 「嗯。」 「也不要再喝酒了。」 「好。」 我答應得這麼快,他卻狐疑地問:「你什麼時候那麼聽話啦?」 我便說:「那就不好。」真是犯賤! 他啼笑皆非地看著我,最後還是忍不住問:「跟你同來的少年是誰?」 「我弟弟。」 他滿意地笑著說:「你有幾個兄弟姐妹?」 「除了這個,還有一個妹妹。」我也笑道,「你要是喜歡,以後把她配給你如何?」 他笑問:「多大了?長得像你嗎?」 我想了想說:「比我美。應該……九歲了。」 他開懷大笑:「現在還是算了,你要是敢跑我再拿她抵。」 「第一次見你這麼笑。」我好奇地看著他,真的很新奇啊。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