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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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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讓她吃驚的是,他莫名其妙的軟弱,讓她大失所望的軟弱與無能,以致她奇怪地問:「你怎麼了?」 他很為自己的失態羞慚,他喘息著說:「我,太累了。」 他倒在她身邊,那樣疲憊不堪。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無地自容。 她想,也許。他太累了,再加上旅途的顛簸。 「我走了多少天了?」他問。 「七十九天。」不用算,她天天在數日子。 「七十九天?」他驚訝了。他在心裡算,算了一遍,?真的,七十九天。」 「還需要算嗎?」她有些委屈地問。 「這麼久,沒有性生活,難怪不正常。」他喃喃地說,他在為自己辯解。 她不想說話。 他見她不搭理他,他一歪頭,睡著了。在她耳邊拉起了鼾聲。 她卻不能入眠,見他睡著,她越發氣惱,沮喪,她感到燥熱。她翻身起來,走到窗前,拉開窗簾,看窗外的夜雨。 她委屈得想哭。 她想,他一定有了外遇,一定!出去採訪這種題材,與那些妓女,舞女,吧姐,按摩女,髮廊妹廝混,能有什麼好? 男人不去惹她,她還專門去勾引男人! 她細細地想,從他進門的第一個動作,第一個眼神,直到他入睡。她越想越不對。 於是她翻身起來,開始翻他的行李,他的衣服口袋,她想,她一定能找到答案。 他一共帶了兩件行李,一件是一隻旅行皮箱,是一隻玻璃鋼模型的很精製帶走輪的航空皮箱,另一只是一隻真皮的旅行包。 旅行箱裡是給她帶的幾件衣服,給孩子帶的衣服,一隻隨身聽和一些很新穎的文具。衣服,她一件一件地試,式樣,質地,花色都很新潮,她心想,真難為他了,心那麼細。給孩子帶的衣服也都很漂亮,她的心漸漸地平靜下來,並且有些快樂了。 她甚至有了一種幸福感,他是個好男人,好丈夫,好父親。 她坐在那裡,看著他熟睡的臉。那是一張她太熟悉、太熟悉的方方正正的「國」字臉,一雙又粗又濃的眉毛,眉頭兩邊都延伸得太長,幾乎是挽在一起,使那張臉變得嚴肅而深沉。眼睛總算是閉上了,那是一雙單眼皮的眼睛,不算大也不算亮,卻讓人有一種信任感,讓人覺得既善良,又正直。當初,她就是因為這才嫁給了他的。鼻子,那是標準的蒜頭鼻,又圓潤又端莊。他的嘴巴長得很好,上唇很薄,下唇很厚,非常有表現力。在他的臉上,最有特徵的大概就是那張厚墩墩的嘴唇,和那環繞著嘴唇總是刮得泛青的絡腮鬍子了。 她知道,他每兩天就得刮一次鬍子,不然鬍子就會瘋長,他的鬍子那麼發達。就這,還是像鋼絲刷子一樣紮人。她總是不滿意地嘟嚷要不把鬍子刮乾淨,就別來碰我!其實,在她的心裡,她挺喜歡他的鬍子。沒有鬍子,還是男人嗎?就是那紮人,她也覺得癢癢的挺撩人。也許這是男人味兒吧? 有人說過,一切區別於女性的地方,便構成了男性美;同樣,一切區別於男性的地方,也構成了女性的美。 說到男人味兒,這個男人應當說,一身的男人味兒,從那一頭又濃又密的秀髮,到那長長的一直長到下頦的鬢角,那部絡腮鬍子,一米八〇的個頭兒,八十公斤的體重,的確,他是個挺偉岸的丈夫。 可他又不乏女人的細心和柔情,他戀家,愛家,對她的那片癡情,始終如火如荼,不改初衷。 他那麼富有幽默感,會說那麼多的笑話,他一回來,這屋裡就喜氣洋洋,充滿了歡聲笑語。她還記得他最喜歡拿起話筒把那首由徐沛東作曲,廣征作詞,孫國慶演唱的《我熱戀的故鄉》唱得惟妙惟肖,淋漓盡致。他也用啞啞嗓子,公鵝一樣的嗓子,壓得變了形的嗓子吼,喊,只是詞兒全改了。他唱的是《老婆頌》,還正兒八經地報幕:徐沛東作曲,陳述填詞,演唱:《老婆頌》。 我的老婆並不美 豁豁的兔唇O形腿 一雙眼睛像針眼兒 朝天的鼻子像豬嘴 嗚嗚,嗚嗚,嗚嗚! 老婆,老婆! 老婆讓我心傷透 老婆讓我鎖愁眉 見了老婆腿哆嗦 一肚子苦水向誰說? 他唱得一本正經,氣得她揮著拳頭接他,小黛又笑又叫又罵,他呢,抱著腦袋,拿著無線話筒,一邊滿屋子地逃,一邊不歇氣兒地唱: 我的老婆並不美 滿臉的麻子翻翻嘴 酒糟鼻子像蜂窩 兩隻耳朵像大蒸饃 嗚嗚,嗚嗚,嗚嗚! 老婆,老婆! 她不追了,坐在那裡聽,聽他這狗嘴裡能吐出些什麼樣的象牙來。倒也有趣。 小黛卻不依,大叫:「媽,撕他的嘴!」 他卻有滋有味地唱,邊唱邊現編詞兒。 忙不完的三分地 喝不完的苦井水 男人為你累彎了腰 女兒為你鎖愁眉 「胡說!」女兒大叫。「媽,我爸壞!」 她抱緊她媽,她媽卻格格地笑。說:「小心點兒,別看你現在蹦得歡,秋後跟你拉帳單!有你叫爺叫奶的時候。」 他插一句白,回敬說:「親愛的聽眾們,為報答廣大聽眾對我的厚愛,我接著把《老婆頌》的後半部奉獻給電視機前的朋友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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