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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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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想起了陽臺上有盆桂花,剛才開了,她忙又拉開窗簾,把那盆花端了進來,擺在客廳,立刻,滿屋溢香了。她想,這才是香,真正的,天然揮成,返樸歸真的香呢。 她站在陽臺上朝院子裡看,點點滴滴的雨又讓她犯愁了,千萬別下大,他會不會沒穿雨衣?他一向不喜歡穿雨衣。他說,不透氣,穿在身上不舒服。 她真想去接他,看看睡得那麼香甜的小黛,她又放不下心。要是他一走出車站,就在出站口見到舉著雨傘等他的妻子,該多驚喜,該多幸福,該多快樂! 她真想去。 可她又怕打錯岔。若是車堵在街上了呢?她沒能接到他,他回到家裡,她又不在,這何苦呢? 她定下心來,坐在電視機前,織他的毛衣。她心想,千萬別來急診病人,醫院又呼她。她想關了她的BP機,可又一想,不行,若真有個急症?人命關天喲。誰讓她是個醫生,又在外科? 她織著毛衣,看日本電視連續劇《假如明天來臨》,看得驚心動魄,淚眼模糊。正看著,門悄悄地開了,她嚇了一大跳,一抬頭,他已經站門口了。 她放下毛衣,撲上去,吊在他的脖子上,他放下手裡的行李,用腳後跟把門關上。她那麼歡喜地仰起頭來,等待著他親吻她,她閉上了眼睛。 他匆匆地吻了她一下。她不滿足,「嗯」了一聲,偎在他胸前,撒嬌。他用雙手捧起她的臉,細細地看。 他的手那麼冰涼,帶著秋風秋雨的寒氣,她不禁哆嗦了一下。抱緊他。忙問:「冷嗎?」 他笑著搖搖頭。 她細細地看他,他穿著一件真絲印花的體恤衫,頭髮有點長了,鬍子也沒刮,好紮人,她心疼地說:「瘦了。陳述。」 他並不回答;卻聳聳鼻子說:「香,好香!」 她心裡竊喜,他到底聞到了。 「肚子餓嗎?」她問。「有吃的。」 「不,」他說,「我想先洗個澡。」 她放開他,忙給他拿出拖鞋,睡衣和內褲。 「你洗嗎?」他問她,眼裡有熱盼的光。 「我洗過了。」 「陪我。」他求她,「給我搓搓背。」 「順便按摩按摩?」她挑逗他。 他笑。 「沒在外邊的什麼『桑那』呀,『衝浪』呀,去瀟灑瀟灑?」 「別胡說!」他嚇唬她。 「別在我面前裝正經。」她笑,「男人麼,哪個貓兒不偷腥?」 「我就不偷。」 「那好。」她說,「待會兒我再檢查,看你把嘴擦乾淨了沒有。你風流也罷,快活也罷,別讓我撞上,眼不見為淨吧。哼!」 他無可奈何地笑笑,脫了衣服,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龍」頭開得很大,痛痛快快地淋。他習慣了天天沖澡,昨天夜裡是在火車上渡過的,那一夜睡得不好。 熱水從頭上痛痛快快地朝腳下流,這水流在身上,那種熱呼呼、濕淋淋、麻酥酥的感覺好痛快! 從浴室出來,他發現妻子已經脫了衣服,在床上等他。她斜倚在床上,躺在那敷設了柔軟的海綿襯墊的床頭上,一條毛巾被隨隨便便地搭在小腹上,一盞床頭燈半明半暗地照在她身上,她那白皙的皮膚越發顯得漢白玉一般,他頓時呆住了。 她喜歡他那眼神,她知道她美。 那盞燈是那樣出神入化地勾勒了她的美麗,一頭青絲,一身的惋轉,俏嬌。 美麗的女人,從頭到底都是讓人癡,讓人迷,讓人醉,讓人流連忘返的風景線。 無論是秀髮,黛眉,還是流盼的美日,修鼻,櫻唇,朵頤,無處不美,無處不魅。那一身的線條,無論是隆起還是凹陷,無論是流淌還是漩渦,無論是起,是伏,是抑,是揚,是頓,是挫,都像是流淌的音樂,是讓人銷魂的樂章,是顫慄的琴弦,是呻吟的鼓面,是喘息的樂手,是揮汗的指揮。 她抬起眼皮,看他一眼,笑:「看夠了沒有?」 他笑,卻不搭話,摔了睡衣,上床,緊緊地擁她,香香地吻。 這時,才吻出了滋味,吻出了甜美。 她笑,問:「想不想我?」 他並不回答,熱唇從嘴上換到了眼上,她的眼睛那麼美,一碰到她的眼睛,他就感到心醉,那雙眼睛就像鳥兒那驚慌的翅膀。 她緊緊地抱他,恨不得融熔到他的身體裡去。 他笑,問她:「你是我丟失的那一半麼?」 她笑,並不回答,卻反問:「你說呢?」 他不禁想起了那個古希臘的神話:人原本是一種「圓珠狀的」特殊物體,他有四隻手,四條腿,觀察相反方向的兩幅面孔,一顆頭顱,四隻耳朵。這醜陋的造型使奧林匹斯山上的眾神忐忑不安。宙斯便決定把人一分兩半。就像切雞蛋那樣將人劈開,於是,一半成了男人,另一半成了女人,每一半都在尋找自己丟失的那一半,並且急切地撲向另一半,他們糾纏在一起,擁抱在一起,強烈地希望融熔為一體。 這就是愛情? 此時此刻,他對這個關於愛情本質的論述,體會得太深太深。 他和她一樣衝動,一樣地不能自恃。 她喃喃地,低聲地叫:「快點!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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