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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女兒大笑:「厚愛!」

  他卻憋足了勁兒,舉著話筒,聲嘶力竭地吼:

  老婆,老婆!
  親不夠的老婆嘴
  戀不夠的老婆腿

  「不要臉!」夏雪憤憤地叫。

  他依舊熱情奔放地唱:

  我要用真情和汗水
  把你變
  腰也肥呀腿也粗呀
  腰粗腿肥——

  「我要關影碟機了!」夏雪威脅。

  「媽!」女兒居然哭了,委屈地說:「我爸壞!」

  媽媽見她哭,卻大笑:「讓他壞!」

  他卻得意地做個鬼臉,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接著,他又餘興未盡地接著唱:

  我的老婆並不美
  (白)乾癟的(那個)
  低矮的(這個)
  一個無可奈何的小姑娘
  依戀在她的周圍……

  因為有孩子,父親便不敢太放肆,只好把那太狎怩的親熱換成「這個」,「那個」,女兒卻不依不饒,氣呼呼地大叫:「什麼『這個』,『那個』呀?誰無可奈何了?媽!你還不打他?!」

  媽媽好感動。女兒會護她呢。她緊緊地抱住她,和女兒一起欣賞他的放浪形骸。

  他依舊笑著,喘著粗氣,怪模怪樣地唱,與其說是唱,莫如說是吼叫:

  一片貧脊的土地上
  收穫著微薄的欲望
  過了一年又一年
  生活了一輩又一輩……

  那情景,她什麼時候想起來什麼時候笑,他也會頑皮。可女兒卻絕不允許誰傷害她的媽媽,爸爸才唱完歌,媽媽一鬆手,女兒便委屈得不可收拾地撲上去,擂起小拳頭狠狠地打她爸,那個氣憤勁兒以致她媽得撲上去,制止她。

  想想這個,她也好感動。

  每想到這裡,她就感到欣慰,她有一個好幸福的家。

  不是嗎?

  她繼續翻他的東西。她希望找到一點什麼,可她又真怕會找到一點什麼。

  她忽然又有一種負罪感,她在幹什麼?她在窺探他的隱私。她在作賊。

  作醫生的是懂得隱私權的。從她跨進醫學院的大門時起,她就懂得了醫生必須尊重患者的隱私,這是醫生的職業道德。她是頌讀過希波克拉底的誓言的,她必須對自己的誓言一諾千金。

  她一向認為,就是夫妻之間,也有隱私,也有隱私權。必須容納隱私,必須尊重隱私權。她從不去拆她丈夫的信件,也從不偷看他的日記。可現在,她在作什麼呢?

  她猶豫了片刻。

  不行,她還是想知道內情,她要開腹探查。就是作賊,也作一回吧。反正他是她的丈夫。

  在旅行皮箱裡,旅行包裡,都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但在他的筆記本裡,「有一樣東西引起了她的興趣。這件東西看上去也平常,若不是她心境反常,她是絕不會注意到這個東西的。

  那是一張點歌單,點歌單上寫了三隻歌,分別是《在雨中》,《曾經心痛》和《舞小姐》,這都是他喜歡唱的歌,顯然是他點的歌,可點歌單上的筆跡並非他的筆跡。

  她細細地研究那張點歌單,用紙相當考究,是用來印製名片的至少在150克以上的布紋紙,雪白雪白,一般的卡拉OK舞廳不會用如此高檔的點歌紙。上面有位址,有電話,是廣州的幽蘭大酒店,像是一家星級賓館。她再翻過那張點歌單,發現點歌單的背面有位小姐的名字:白玫。還有一首小詩。她細細地讀,覺得那詩寫得很美,意境很美,卻又顯然有些挑逗,可並不輕佻。

  ……一次次我遇見你
  默默無語
  在我的心裡留下了
  甜蜜的回憶。
  你是否喜歡我?
  你是否瞭解我?
  我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
  相偎又相依。

  點歌單的背面是一個女孩的明星照,相當靚麗,很讓人喜歡。那女孩一臉的純情,一雙明眸,她越看越喜歡。又看了一會兒,她才明白過來,這其實是那吧台小姐的玉照。

  她不禁吃驚了,那家卡廳真下了功夫,為每個吧姐製作了如此豪華的名片!

  她再想想,也難怪,卡廳靠什麼掙錢?不就靠吧姐麼?幾個,十來個吧姐,一晚上要為卡廳掙來幾萬元,談何容易?不下這種功夫,拉些回頭客,行嗎?

  卡廳賣的是什麼?是笑。

  可腦筋動到如此程度的,也罕見。製作如此精美的,別出心裁的點歌單的,少有。

  她想,這女孩的名字,肯定是假的。

  但她細看那女孩的照片,倒是讓人越看越喜歡,既不放浪也不輕佻,很純真,很質樸。也許,正是因為如此,陳述才保存了這張點歌單?

  她把點歌單翻過來研究那筆跡,儘管她心裡莫名其妙地已經懷上了一重敵意,但她還得承認,這女孩有一筆流利而娟秀的字,字寫得相當瀟灑,」也許,這女孩的文化水準並不低?

  讓她有點觸目驚心的是點歌單上印著四五個鮮紅的唇印。她不禁用手去摸,摸了,不覺失笑,哪裡是真的唇印?是油墨印製的。那油墨居然還是凹凸感,顯然,是很精緻的印刷品。那唇印,好性感,好刺激!

  她不禁對這個男人有些擔心,他真的在外面拈花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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