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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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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部的王先生說,這個職位的主要工作是筆譯,一切都在電腦上完成,基本上不用和客戶當面打交道。再說,」我咬咬嘴唇,「我只有一套西服,次次都穿它。你們天天看,難道不厭嗎?」 大概覺得我的解釋特實在,他放下了這個話題。 「還有,為什麼,你的耳朵需要那麼多耳環?我看著都麻煩,難道你戴著不麻煩?」 你是選材還是選美?那話沖到我喉嚨,被我咽了下去。我的回答簡短扼要:「我近幾年時運不濟,命途多舛,找人算了命,說是五行缺金。」 他沉默片刻。我以為,他終於可以饒了我了,不料他又說:「誰告訴你,面試的時候,可以嚼口香糖?」 「我緊張。」 「你,緊張?」他不冷不熱地說:「你第一個交卷,對吧?」 這話又戳到我的痛處。那天試卷上明明寫著考試時間一百二十分鐘,我到時交卷,儘管心裡知道有不少答案不完善。不料,剩下的人都叫沒做完,都按卷不交,結果,真正交卷的時間往後拖了十幾分鐘。 「我只是按時交卷。」 我在心裡恨自己,真是有病,為什麼每一句都要頂他一下? 「好吧,」他看了看表,說:「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麼毛病?」 「沒了。」 「你知道,」他頓了頓,說,「剩下的最後四個人,學歷,水準相差無幾。對於我們來說,選誰都可以。我們當然會選一個比較好相處的人。」 「我特好相處,」我說,「我向您發誓。除了衣著古怪之外,我是人見人愛。」 「嗯。」他點點頭,踱回自己的椅子,坐下來,用筆在我的資料夾上劃了一下:「你明天就來上班吧,我們最近剛接了幾筆合同,英文部特別缺人。你有英文名字嗎?」 「沒有。」 「在這裡工作的所有英文翻譯,必須要有英文名字,尤其是拼音裡有X和Q的。」 我是XXQ。 「小秋這兩個字,對老外來說,不是很難吧?」我的話音裡有一點點乞求的意味。 「不行。」他的話音斬釘截鐵。 「那就請您給起一個吧。」 「安妮,怎麼樣?」 「好吧。」惡俗,還不如乾脆叫我安妮寶貝好了。 我的辦公室在十一樓1107號,英文部。和我共一間房的,是與我同時進公司的另一名女生,唐玉蓮。雖說這間房裡只有我們兩個人,臨窗,且隔音效果良好,但房子有一整面牆是透明玻璃的。所以,無論你幹什麼,外面的人都看得見。 唐玉蓮的個子不高,五官長得很精緻。我覺得,很有點伊能靜的味道。 我打趣她:「嗨,你是不是伊能靜的妹妹?」 她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臉上有兩個淺淺的小酒窩:「恨死伊能靜了,每個人都說我像她。K歌的時候都逼我唱她的歌。」 「你比伊能靜好看。」我打開電腦,「真的。」 「上午的培訓真累啊。那個蕭總,真能說。我早就想上廁所,看他一臉的嚴肅,嚇得不敢去,真真折磨死我了。」她一個勁兒地抱怨。 「我也是。我有點想戴耳機聽歌,想了想,不敢。對了,那個英文部的主任,真是個美眉。」 「她是蕭觀的現任女友。你要表現好喲,不然人家會吹枕頭風的。」 「現任女友?」我問,「你剛來,怎麼知道?」 「我有同學在法文部,經常八卦。蕭觀同學年少多金、風流倜儻,前後有N屆女友,多是自動投懷送抱。就是現在這位陶心如主任,也是追他追得好不辛苦。前些時蕭總胃病住院,陶姐姐不是廣東人,天天為他學煲湯,唉,希望不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難怪中午吃飯都沒看見你,原來是聽八卦去了。」我笑,「我有雀巢咖啡,你也來一杯提提神吧。」 讀書人都有午睡的習慣,可是九通規定,中午只有一個小時的午餐時間。 「好吧好吧,咱們快點開始幹活。」她把懷裡抱著的一疊文稿遞給我,「這是分給你的。得按期交稿,趕不完就算違約。」 我沒坐下來,徑直去沖了兩杯咖啡。 回來時,看見唐玉蓮已經在電腦裡飛快的打起字來。我從包裡掏出一本巨大的韋伯斯,問她:「你不要字典嗎?」 「我有最新版金山辭霸。我的電腦上裝滿了各種翻譯軟體。」 我想求她給我也考一份。想了想,沒張口。與她初次相識,不知底細,還是不要隨便求人幫忙吧。她指著桌上一個U盤,說:「喏,全在這裡,你拿去裝吧。信不信由你,滿管用的。」 「謝謝。」 她有一台非常小巧的索尼手提。我沒有手提,從來都是去學校的機房或者網吧上機。我的作業都是手寫的。是的,我還停留在手工作坊時代。我一進公司,看見每人都配有一個桌上型電腦,桌上都有一個十九寸的Dell顯示器,心中已是竅喜。 我打開資料夾,終於明白,為什麼那個蕭觀會出這些令人抓狂的古文試題了。 我的主要任務是翻譯幾家拍賣行的拍賣手冊。上面全是中國古董:有書法、繪畫、瓷器、印章、家俱、玉器、青銅器等等。每件拍賣品都有一大段關於此物來源和價值的祥細說明。在說明中成段成段地引用奇崛古奧的文言,是免不了的事兒。 我禁不住抬頭問:「哎,玉蓮,你翻的都是些什麼?」 她在電腦面前狂打,頭也不抬:「標書。工程標書。你呢?」 「拍賣行的手冊,嚴重鬱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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