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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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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馮彪說自己的時候,他們已喝得更多——那瓶酒已快見底了,所以他說的時候倒是帶出了幾分真:「我……這些年——用四個字就可以概括完了:一事無成。還可以再加四個字:一敗塗地!上學那陣兒,每逢週末,你在我們男生眼皮底下被學校外面來的男人用小車接走到處去玩的時候,你知道我在幹什麼?在教室或者圖書館裡寫作,寫小說——畢業之後,我還一直那麼堅持,書教得好好的,突然辭職也是為了集中全部精力更好地寫小說,寫了一箱子,可是連發都發不出來!連養活自己都做不到!我也就比你多結了一次婚而已,精心挑選的老婆還跟人跑了——事情都過去一年半了,到現在我也算徹底想通了,人家那是棄暗投明啊!棄我之暗投他人之明!我他媽的是真黑——就像是黑夜裡的黑人,跟我在貧困線上掙扎能有什麼好……」 「哈哈哈哈!你想逗死我!我老逗別人還很少被人逗得這麼開心過……」豆豆大笑不止,笑得抹起了眼淚。 眼見她愈發呈東倒西歪狀,馮彪明白那是酒精的作用,他正心裡等著那酒精能夠完全發揮出來衝破這一直「座談」的格局時,豆豆忽然一本正經地說:「幾點了?你是不是該告辭了?」 馮彪甚感意外,但也未做留戀狀,他想用離開的行動試探其言的真假,就走到門口換了鞋,拉開門說:「那我走了?」 「走吧。」客廳裡傳過來豆豆慵懶而冰冷的聲音。 62.今夜歸往何處 明明是走在下樓的樓梯上,馮彪卻頗有一腳踏空翻滾而下之感。 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這片黑燈瞎火的宿舍區,來到大路邊,他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跳進車去一屁股坐穩,司機問他去哪兒時,他才想起今晚他原本就不打算回到父母那兒去的,並和他們已經打過招呼——這是他原本計畫中的正式進駐紅杉社區新居的第一晚,姚豆豆突如其來的宴請讓他大有今夜不知歸往何處的非分之想而把這茬兒忘了…… 「走二環路,往東,去紅杉社區!」 他大聲對著前面的司機說著,像是在喊。這個多少令他有些新鮮和興奮的歸宿讓他把從姚豆豆家裡帶出來的一腔複雜的情緒拋在了腦後…… 出租在夜間人少車稀的二環路上高速行進,很快便進入那片被郊區的黑暗籠罩著的社區,付錢下車,爬上那座樓時他大有陌生之感,前年冬天他和洪濤來到江林住處並住過一夜時,他可沒有預見到有朝一日他也會住到這裡。鑰匙是在車上時早就摸出來攥在手裡的,可開門開得有點費勁,終於還是未能打開——那門是自己開的,是齊自立在裡面聽見動靜,主動跑來開門,一個高快兩米寬達一米的彪形大漢嚴嚴實實地堵在了門口…… 「馮彪!你可來了!真快憋悶死我了!」齊自立噴著滿嘴酒氣說,幾乎是一把將他摟進了屋內。 來到客廳,見原來就有的一條長沙發前的茶几上放著一瓶已經喝掉一半的紅星牌二鍋頭,一個攤開的塑膠袋中有一些水煮花生米和人造海帶之類的東西,茶几的一側還有幾個空酒瓶子…… 「我操!你就這樣過的年?」馮彪坐下之後問。 「不這麼過,你說咋過?年三十在陳衛國家過的,她老婆剛從內蒙過來,做了好些吃的,我去吃了兩頓覺得不太合適,就不再去了,畢竟人家是兩口子嘛,小別勝新婚不是?咱戳在當間多沒眼色……我就盼著你能早點過來,跟老父老母有啥過的?沒想到你還真有孝心和耐性……」齊自立已經喝得語速極慢有點囉嗦了。 「主要是我有一年沒回去了,同在一城住著,也有點夠嗆吧?所以就想多陪他們幾天,把年過完。」 「你也喝酒了吧?我聞出來了……」 「喝了,兩個人喝了一瓶長城幹白。」 「切!女人酒,肯定是和女人一起喝的。」 「你……怎麼知道?」 「嚇!上午你接電話的時候我聽著呢,大夥全都聽著呢,一聽就是女人打來的,還有點關係曖昧吧?我聽那倆小娘們兒跟那兒議論——說找你的這主兒如何如何騷,我就估摸著你今天晚上不會來這兒睡了,肯定在哪兒辦事去了!」 「沒有沒有,沒到火候。」 「啥火候不火候的!一把拿住,扔到床上,扒光就幹——在這方面你以後可要多請教我,我他媽的可是專家啊!不說女人了,說了睡不著覺,還得幹搓——來!咱哥倆接著喝!」 兩人喝了起來,酒下得很快,跟搶酒似的,時間不長,剩下的那半瓶二鍋頭已經喝光。 估計是喝了混酒的緣故,馮彪開始感到天旋地轉,整間屋子像是一個旋轉球體的內部。他憑藉最後那點所剩無幾的清醒找准了自己的房間,撲倒在床的同時已經不省人事…… 63.出出進進 洪濤走了。 這是上午上班時,郝強專門將馮彪叫到自己的辦公室裡告訴他的,專門告訴他,大概是覺得他是洪濤的老友,郝主編還告訴他事情的原委:這一個多月下來,洪濤對其在《文化生活》雜誌的現有待遇存有兩大不滿,一嫌郝強給他的工資定低了(實發數低於竹子和方海二人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二嫌這個副主編並不是來自于雜誌社上方的正式任命,他在年前就將此兩大不滿十分正式地反映給了郝強,郝強也順水推舟地利用春節拜年時將其要求提給了金老闆,孰料金老闆卻十分較真地將了洪濤一軍:想提工資,可以!想得到一個雜誌社正式任命的職位,也可以!但你得放棄原職到我這裡來,不能抱著你的鐵飯碗還吃著我的金飯碗。這一軍將得至為有效,一下就把洪濤給將死了——放棄鐵飯碗他是做不到的。金老闆一心非要將死他,一是財大氣粗心高氣傲見不得有人造次,二是緣于他對洪濤這類光說不練的「雜誌說客」一貫的瞧不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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