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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真……真……上班呢!不便說話。」

  「那你說吧:什麼時候下班?」

  「下午六點。」

  「好!那下班後咱們一起吃晚飯吧?」

  「我……我請你,在哪兒見?」

  「不讓你請,掙那麼點兒錢還隨便請客,你上我這兒來吧,我做飯給你吃,去——先放下電話,找到紙筆,把我這兒的地址記一下……」

  …………

  等徹底結束了這次黏糊糊的通話,回到自己隔檔中的座位上之後,馮彪聽到背後的兩個女同事在哧哧地笑他……

  明顯是因為一早接了這個電話的緣故,整個白天馮彪都不是很舒服,有一種自上而下的通體彆扭似的,這是一種很難說清的複雜感受:他有兩個月沒有碰過女人了,房東夫妻二人那個令人恐怖的借種懷胎計畫對其性欲的挫傷和打擊再大,也已到了快要失效的盡頭,估計是春節期間在父母家中吃得太好熱量過剩之故,他在夜裡已經蠢蠢欲動地有了兩次手淫的實踐。很顯然,他又恢復了對女人的需要。而眼前如天上餡餅忽然掉在頭頂的這一個——或許在別人看來是很好的用於即時解決性欲的一個物件,但對他來說卻不是的:從純潔(或許是幼稚)的學生時代所延續下來並未喪失殆盡的某種心理來說,他不喜歡她——甚至連這一點都是說不上的:他從來都覺得姚豆豆是個「壞女人」,和自己不屬於一路人——儘管自己也算不上「好男人」。一腔欲火熊熊,心理上的不適之感甚至可以暫時擱置一邊,勇往直前,單刀赴會——可是,最關鍵也最本質的是在生理的感受上他也不怎麼能夠接受她:就是說她並非他理想中的性愛對象,他覺得這個風姿綽約的漂亮女人並不性感,漂亮但不性感,在他看來她在傳遞給他的性資訊的刺激度上遠不及他在前一年經歷過的女房東和「風箏」,以及那未曾得手的殷雅雅……

  可還是得去。

  61.單刀赴會

  馮彪按照記在紙上的地址,找到了廣電局的職工宿舍樓。

  摁響門鈴前的一瞬,他甚至有點莫名的緊張,真希望將要邁進的這個地方並非他告訴自己的單身一人,就像一次正常的對一位偶然重逢的女同學的上門拜訪似乎更好一些。

  門開了,門後閃出的姚豆豆比三天前的那個晚上似有一些變化,妝化得沒有那麼濃,臉蛋上顯得清麗了許多,一頭長髮不見了——變成身後的一條大辮子,穿一件更顯其瘦的黑色高領緊身毛衣,還圍著一件十分卡通化的花圍裙,手上拿著一把鏟刀——這顯得很是可愛,看來真是在做飯哪!

  「自己換鞋進來吧!」豆豆沖他說,「我正炒著菜呢!」

  豆豆躥進廚房,馮彪進得屋內,獨自站在走廊上換鞋,注意到軟鐵絲編成的鞋架上幾乎全是男式拖鞋,看來這間寓所的女主人屬於「重色輕友」的一類,總是接待男客人——他有點猥瑣地想:我嘛,是又一個!

  換完鞋並將門鎖好,走到客廳時發現桌子已經擺好了,桌上擺放著已經備好的三樣菜:兩盤涼菜和一盤炒菜,旁邊還立著一瓶長城幹白和兩隻高腳空杯,他正傻愣著,對她的實誠驚訝著,豆豆已端著一盤冒著熱氣的西芹腐竹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坐下吧!到我這兒別客氣啊,就跟到自己家一樣……」她說著先把自己給說笑了。

  在此方桌的兩端,兩人面對面坐下之後,她又想起了什麼:「老同學,想不想參觀一下我的家?」

  「好啊!」他故作熱情的表現有些違心,其實他一點都不想,一點都不想去瞭解她——他發現一走進這套房子他就變得欲念全無——也許是只剩下那最後的那點欲念了。

  這是一套裝修過的兩室一廳的房子,被女主人十分合理地利用,他隨她參觀了她的書房和臥室:書房素雅整潔、臥室溫馨浪漫——除此整體印象之外,他甚至沒有注意到任何細節,心在別處。

  參觀完畢,回到客廳,重新落座,她在他的幫助下打開了那瓶長城幹白,她給他倒酒的時候說:「馮彪,我知道給你買瓶酒,你都不知道給我買束花……下次補上噢,哦對了,再過幾天就是情人節了,我可看你的表現了!」

  碰杯,吃菜——他覺得她炒的菜很難吃,一吃就知道是不常實踐又缺乏天分的緣故,但因為比較清淡,在過年之後還是可以吃。話題也回到了當年一起在北京讀書的時候:不多的幾次接觸中對彼此懷有的最初印象。她說他當年是個很可愛一臉陽光燦爛的大男孩——而他將此評價理解為指的是傻和幼稚。他則不說實話,只說她是男生們私下評選的「系花」云云。然後提到與己相熟至今還保持聯繫的其他同學,以及聽來的另一些同學的近況:這些年都在做什麼,混得如何,結婚了沒有,有小孩了沒有,某某發財了,某某出國了,某某某當處長了之類的——這方面她知道的比他要多很多,很多資訊他都是畢業之後首次獲知。

  幾杯酒下肚,粉面桃花,她開始說自己了:「我吧,哪敢跟人比啊,上學時就是個混混兒,你別笑,真是的,我還不知道我自己是個什麼東西麼:別人不上課躲在宿舍裡睡大覺就被老師罵成混混兒了,我是大學四年有一半時間都沒在宿舍住還不是嗎?混混兒一個!畢業之後還是混,先是在辦公室裡混,後來跑到電臺混,跟娛樂圈的白癡混,今天跟這個男人混,明天跟那個男人混,大好青春就這麼混過去了,轉眼已快三張了……」

  「怎麼不結婚呢?」馮彪問——這句話問得很家常,還真像是個老同學問的。

  「好男人都太聰明,不好騙,騙過幾個都最終未遂……」豆豆又把自己給說笑了,那笑裡已帶有幾分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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