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23)_周雁羽

二十三

　　對於「日瓦格醫生」的解答，「天蠍魔女」似乎挺滿意，大有相見恨晚之意，一副言猶未盡的樣子，久久不肯離去。他只好亮出底牌，說，《日瓦格醫生》是前蘇聯作家帕斯捷爾納克的一部作品。如果你想瞭解更多知識，不妨去書店買一本、讀一讀。我還有朋友在，恕不奉陪了。

　　在「天蠍魔女」訕訕離去之前，如珂也「好人做到底」，如假包換一般奉送了一句：書城負一樓的外國文學專櫃就有得賣。有時間，去找一找啊。呵呵。

　　「日瓦格醫生」在現實中的身份，是一名中學老師，也是有「文壇黑馬」之譽的散文隨筆作家，筆名「濯足」，取「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之意。

　　他並不在青島工作。為什麼會來「青島的海灘」，他沒有說，如珂也沒有問。這一次，他要了她的位址，相約將他的作品集寄贈於她，同時也將他的電子郵箱位址告訴了她。從那以後，他們沒有再在網上交流，而是通過電子郵件相互酬唱。

　　後來，在他的作品中，如珂讀到題為「海島·寂靜·我的居住夢想」一文，開頭就是：「關於居住，我的夢想是一張明信片：青山，碧草，海岬，藍天，一幢白色的磚木房……乾淨的風，海鷗之啼，濤聲，礁石，寂靜，貝殼，晶澈的光線，月色和一片會呼吸的牧場。」或許，這就是他會在「青島的海灘」留下雪泥鴻爪的初衷吧。如珂直覺，在精神上，她與這個有夢想的人一脈相通。

　　3

　　在網上，沒有人知道你是一條狗。第一次這麼說的人，一定是個天才，因為他一語中的，說透了網路的本質。其實在網上，何止是一條狗？你簡直可以是你想成為的任何東西。你可以扮作天使，也可以上演魔鬼，或者同時以兩副面孔出現，既當天使又做魔鬼；你可以是流氓無賴，也可以做便衣員警，更可以既耍流氓無賴又扮便衣員警，只要你能玩得轉。八旬老翁可以叫什麼「金蛇女郎」，垂髫少女也可以自稱「山東大漢」。實說了吧，在網上，沒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或不敢想的。你就作吧，你。

　　在「青島的海灘」上，網友的身份也是五花八門，但絕大多數與青島有關。當地的市民，在青的學生、打工者、港澳臺同胞，在外地工作求學的青島人，駐青的外國人，或者是欲來青旅遊和工作的外地人。

　　有一個「小燕子」，從不用「私聊」功能，倒自有一份坦蕩。只要遇到「董事長」、「私企老總」、「成功男人」、「賓士六百」之類的網名，她就主動上前搭訕，自我介紹乃一大三女生，清秀多情，願與成功人士相約。眼睜睜地看著她各個擊破，而「成功人士」們則像新簽了定單一般志得意滿，浪擲千金，以搏佳人一笑。然後，「小燕子」就會與其中的某位一起，從「海灘」上暫時消失。

　　另一位自稱「二十一歲豐滿女」的，總是自我介紹說，床上的功夫如何了得，而且樂意用口為男士效勞。言辭之大膽無恥，令人瞠目。後來，有網友揭發說，「二十一歲豐滿女」乃一八尺男兒，面黑，身壯，滿面鬍鬚，現正失業在家。

　　「夫妻熱線」？不要搞錯，那可不是探討夫妻生活的午夜悄悄話，而是一對後現代版的真實夫妻，男的自稱攝影師，女的說是護士。倆人輪班，起碼有一個整天在網上遊蕩，尋覓另一對有換妻同好的夫妻，要求是：健康，漂亮，床上功夫好。「夫妻熱線」認為，愛和性可以截然分開，這是他們在實踐中得出的經驗。在有過幾次換妻經歷之後，他們的夫妻感情，不但沒有因此受到傷害，反而感覺更好了。「夫妻熱線」更熱情地問如珂，有無興趣嘗試一下，嚇得她急忙搖頭：還是您自個兒留著慢用吧，恕不奉陪。

　　另有一些同性戀者，在網上公開宣稱「只愛同類項」。他們的網名，或者直接稱作「同志」，或者是「帥哥找帥哥」，或者就叫「愛姐姐的美眉」。如珂沒有招惹過他們。不知道他們在這裡苦苦尋覓，能否找到上天安排錯了的另一半？

　　還曾遇到過一個「急尋SM伴」的人，只因為好奇。何為SM？如珂主動與之招呼。沒聊幾句，對方就急切地問：我們可以見面嗎？我負責開房間。你可以把我捆起來，用鞭子抽我，拿腳踹我，用牙齒咬我……我要跪在你的面前，任憑你折磨我，虐待我。求你了！原來整個一個變態「受虐狂」啊！還有什麼好說的？逃唄。

　　每次都會看到一個叫「青絲為誰留」的人掛在網上。不知怎麼，如珂對她有一種憐惜。聽網友們講，這是一個大齡女青年，已三十有六，依舊獨身，職業不詳，光是在「青島的海灘」上遊蕩就已經四、五年了。這裡似乎每一個人都與她搭過話，都「見」過她遊來蕩去的身影。「女郎，你為什麼獨自徘徊在海灘？女郎，難道不怕大海又要起風浪？那不是海浪，是我美麗衣裳飄蕩；縱然天邊有黑霧，也要像那海鷗飛翔。」這首歌唱的就是你麼，「海上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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