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21)_周雁羽

二十一

　　什麼少許疼痛？根本是不施麻醉的外科手術。她將那本《新婚知識手冊》從枕下抽出來，遠遠地扔出去：混帳手冊，原來哄死人不必償命！

　　不知是否初夜的原因，在後來做愛的過程中，如珂也曾有過類似快感的體驗，但是在小說裡、銀幕上，甚至朋友之間口口相傳的，那種欲死欲仙的高潮感覺，她卻從來不曾有過。為了喚起如珂的激情，蕭鯤悄悄租來三級片的影碟。她看著，不但沒有生理反應，反而心裡像被人塞進了一團亂草。每當聽到片中女人叫床的聲音，她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蕭鯤無奈地搖頭，就是搞不明白，看上去千嬌百媚的一個人，怎麼就不解風情呢？最終，他放棄了對她的療治。他說，你的性心理恐怕有點問題。不過也好，這樣也就不會再對別的男人產生欲望。何況，他自嘲道，你的性欲若太過旺盛了，我還真招架不了。從此，如珂簡直就不相信，做愛時會有高潮存在這回事兒了。

　　他們購置的公寓，是青島新近流行的躍式結構，動靜兩區以幾級臺階分離。進門就是客廳，周邊是餐廳、廚房和衛生間。拾級而上，蕭鯤的臥室居東，與衛生間相鄰，一個大陽臺面海朝南；如珂與丹妮的臥室在隔壁，對面是書房。

　　入住不久的一天，如珂半夜起身上衛生間。身邊的丹妮睡得正酣，甜蜜的小鼻息聽得人心裡癢癢的。蕭鯤臥室的門半掩著，一絲燈光透露出來。如珂以為他仍在啃讀書本，她放輕腳步，想過去提醒他早點兒歇息。走近門前，一種奇怪的聲音隱約傳出來，是粗短而急促的呼吸，是刻意壓抑的呻吟。

　　如珂屏住了呼吸。間歇的停頓之後，聲音複起，頗有節奏感。她意識到了什麼，腦袋「嗡」地一下就懵了。理智告訴她，應當立刻轉身避開。可她卻按捺住怦怦直跳的胸口，身不由己地倚向門框，悄悄向裡窺視。

　　坐在圈椅裡的蕭鯤，她的丈夫，此刻正側著身體，仰首向天，雙目緊閉，無暇他顧。那一雙彈鋼琴的修長的手，正在兩腿之間忙碌，前前後後，進進退退，左右搖動。急促的呼吸與壓抑的呻吟，就從他的口鼻之間斷續發出。

　　我的老天！蕭鯤居然在自瀆。許多個曠夜，他就是這樣對付自己，自行解決的嗎？姐姐似玉說過，丈夫丈夫，一丈之內是夫，一丈之外，不知是誰？可我就在這兒呵，蕭鯤。我，你的女人，就在離你不到兩米的地方呵！一個正當壯年的男人，擁有貌美如花依然年輕的妻子，卻任其閒置一旁，「一任指頭兒告了消乏」，要以這種方式解決性欲問題。這是做妻子的失敗，又何嘗不是做丈夫的悲哀？

　　如珂想走進去，抓住他的手告訴他，我就在這兒。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你隨時可以拿去。可是突然之間，她仿佛失掉了全部的力氣。蕭鯤一向傲然物外。以他的脾性，如珂寧願三緘其口，裝作什麼也不知曉，才是維護他全部自尊的惟一辦法。

　　可眼前的一幕，已深深嵌入她的記憶神經，始終揮之不去了，每想起來，就有一種疼痛混合著憐惜的複雜感受。

　　有一次如珂與陸虹姐煲電話粥。知道他們夫妻雖然離多聚少，但夫君吳剛只要在家，一周裡總要做一兩次床上功夫。

　　陸虹姐得知如珂與蕭鯤已經三個月未在一起，連語氣都變了：怎麼會這樣？！你們還是少年夫妻哪，豈不是苦了你？

　　如珂嗒然一歎：已經習慣了，倒不以為苦。

　　蕭鯤不會是外面有人了吧？陸虹姐疑惑道。

　　對於這一點，如珂倒是從未想過。但直覺裡，蕭鯤還不至於此。她無法把看到的那一幕講出來，即使是面對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她只好對陸虹姐說，那倒不會。

　　陸虹姐在那一端沉吟著，不再吭聲。她們便換了話題。

　　3

　　蕭鯤的優秀不容置疑。初夏，中央音樂學院碩士研究生錄取通知書來了。蕭鯤以一介中文系畢業生、又從教多年的教師身份，居然躋身中國最高音樂殿堂，成為當年該院錄取的三名樂理專業碩士研究生之一。

　　丹妮六歲的生日一過，就到了該入學的年齡。捧著寄宿幼稚園頒發的榮譽畢業證書和小博士裝的照片，丹妮高高興興地回了家。如珂與蕭鯤商量後，到曾經參與創建的華立學校為她報了名。學校念及舊日情誼，破例給予丹妮教師子弟待遇，所有費用均打六折。如珂的心裡十分安慰。

　　八月底，如珂分別為父女兩人收拾行囊。然後，蕭鯤踏上了進京求學的路。丹妮也飄洋過海，做了華立寄宿學校的一年級新生。

　　每個週五，如珂會乘坐輪渡，趕到海對面的青島經濟技術開發區，然後打車到華立學校接丹妮回家，周日下午再送她回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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