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15)_周雁羽

十五

　　3

　　淩子上學晚，讀大一時已經二十歲了。二十歲的淩子出落得凸凹有致，明眸如水，綠鬢如雲。就在這一年，淩子認識了同級不同系的強強。細論起來，強強的祖籍也是洛陽，他們還應算是老鄉。通過強強，淩子進入了這個家庭。強強只有兄弟二人，強強的母親就拿淩子當成了自己的女兒。

　　後來的慘痛令淩子不堪回首，更無力承擔。

　　當時，強強的哥哥剛已經成家，嫂子業已身懷六甲。他們沒有分家單過，一直與家人生活在一起。淩子的出現，令剛迷惑不已。這個小人兒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讓剛驚奇得目瞪口呆。只要他在家裡，他的眼珠就一錯不錯，定定地跟著淩子轉動。

　　其間肯定還發生過什麼。發生過什麼呢？也許至死，淩子也不會說。如珂只知道，最後的結果是，剛愛上了淩子，愛得神魂顛倒，愛得神經錯亂，愛得神不附體。在一個月圓之夜，剛在迷亂當中，扼死了身懷六甲正在熟睡的妻子，自己也縱身從五樓躍下……這樁離奇的殺妻自殺案發生後，紛紛揚揚了很長時間，其中的情節始終撲朔迷離，成為市民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淩子不是兇手。但是從此，淩子遠離了強強的家門。

　　4

　　淩子幾乎是一下子被大力吸引住的。那是兩年前的端午節，中國詩人的節日。大力回到母校，舉辦一場青春詩會。在小小舞臺上，大力看上去又熱情又成熟。牛仔褲緊裹著瘦長的雙腿，全棉的花格襯衣紮在腰裡，另有一件灰色的線衣，圍巾一般在脖子上系著，一副書生意氣揮斥方遒的神態，讓淩子怦然心動，又悵然若失。

　　淩子是校園電臺的主持人，青春詩會結束後，詩社的成員和學生的代表一起進餐，淩子也在其中。

　　大力喝得有些暈眩。在校門前，淩子拉著他，巧妙地避開了相互道別糾纏不休的人們，揮手叫停了一輛的士，不由分說地送大力回家。的士一路西馳，一直開到大力居住的樓下。淩子攙扶著大力，問他，我可以看看你的家嗎？其實，她是不放心，大力獨自爬上高高的六樓。

　　大力的父母親上班去了，家裡靜悄悄的，淩子釋然了。她反客為主，命大力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為他倒了一杯白水。自己端過一把小椅子，與大力隔著茶几而坐，透過水霧，目不轉睛地端詳著大力。人生有時就是一場賭博。在結果沒有出現之前，原無所謂誰輸誰贏。

　　隔著茶几，淩子把小小的右手伸給大力，懇求道，他們都說你會看手相的，幫我看一看吧，看看我的命運會飄向哪裡？

　　大力搖頭道，聽他們胡說八道。我也是胡說八道著玩兒。

　　淩子說，允許胡說八道。

　　大力只好低頭去瞅淩子掌心裡的紋路。片刻之後，大力屏氣寧神地說，姑妄言之姑聽之吧。第一，從小到大，你的家庭生活很動盪，直接影響到了你的成長。而且，你的雙親當中，至少有一個已經不在了；第二，你的初戀不但沒有成功的希望，而且可能惹事生非。追求你的男孩子很多，但你的一生中，只會有一次刻骨銘心的愛；第三，你是一個要強而靈動，又多愁善感的女孩子，只是你掩藏得挺好；第四，奇怪，你有很分明的天目線，這一般預示著你與宗教有緣……

　　大力儘量平淡著語氣，心裡卻亂亂地想：不知眼前的這個女孩，還有多少風雨磨難在命定的路上等待，不知她還將經歷幾多抉擇與失敗的痛苦，誰也無法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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