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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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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妮一向是個好客的主兒,「我請客你掏錢」是她的名言。因此每次外出吃飯,「請客」的總是丹妮,而掏錢的總是如珂。 就近找到一家野菜館,也是一戶農家,不大,收拾得很是乾淨。嶗山出產這麼多的美味呵。九水裡特有的花仙魚,山上的蜂蛹、石雞、松蘑、野茶,現采的新鮮雲竹、雲峰、拳兒菜、萱草,令三人胃口大開。快樂其實就這麼簡單。 北九水共有九水十八潭,水水相連,潭潭清澈見底,或深或淺。潭名曰「自取」,曰「齊物」,均出典於《 莊子》。黑色的蝌蚪如一個個逗點,在水裡遊弋。丹妮知道青蛙是蝌蚪變的,如珂給她講過國畫史上,「十裡蛙鳴出山泉」的著名故事。但在此之前,她從未見過真正的蝌蚪。蕭鯤為她捉到幾隻,裝進礦泉水瓶子裡,相約到潮音瀑放生。有小蝌蚪陪伴著,丹妮的勁頭大得不得了,一雙小腳很有力氣,一直爬到了潮音瀑。 登嶗山的過程過於美好,以至好長一段時間裡如珂都在回味。那生長於山海之間的蔥郁茶林,那嫋娜升起的漁村炊煙,還有寂寂穿行在宮殿之間的深山道士,都為這一座塵世中的仙山做了最好的注腳。 想起剛來青島時,如珂曾向同事大力打聽嶗山。大力說,嶗山呵,不去是遺憾,去了更遺憾。如今她便拿自己的感受找大力逗嘴,雙方各執一詞,互不服氣。如珂只好搖頭歎息道:怪不得古人說,我之熊掌乃爾之砒霜,呵呵。 4 《 都市廣角》的編輯部在位於市中心的珠業大廈裡辦公。從高高的二十七層望下去,公路如同細帶,小車好像甲蟲,遠處林立的高樓成了孩子手裡的積木。十幾個編輯,擠在同一間二十來平米的房間裡,每人一個電腦操作臺,中間以隔板相隔斷。比肩而坐的互稱「鄰居」,對面而坐的其實見不到面,倒是腳尖經常相抵,稱呼就有點「色」,叫「通腿兒」。 如珂的「鄰居」,就是筆名大力、與她評論嶗山時互不服氣的那位詩人。他從青島大學中文系畢業,還是「雨花石」文學詩社的發起人和召集人。大力是青島當地人,出生在一個叫湛山的大漁村裡。這個大漁村在最早一批棚戶區改造中,率先進入城市,如今已是市中心的一塊風水寶地。 大力長著一對濃眉,眉心幾乎連成了一線。一雙大眼睛有時木木的,經常處於沉思或雲遊狀態,明明看著你,卻早已神遊天外,不知何之了。那神態,倒頗似恍惚中的蕭鯤。 那時,大力正濃得化不開地與女友淩子同居著。 如珂負責的欄目是「都市夜景」,還兼做一些廣告文案及文字撰稿,倒是沒有硬性的廣告指標,這也讓她松了一口氣。否則,初來乍到,連青島的東南西北都沒搞清楚,叫她上哪兒聯繫廣告去? 青島的消費水準相當高,要維持生活品質的連續性,以如珂區區二千來元的底薪,很難。好在她並非一個貪心的人。孔夫子有言: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以為苦,回也不改其樂。和顏回相比,如珂已是富婆。 做廣告文案,於她是駕輕就熟的事情,文字撰稿卻給了她一點兒考驗。這本雜誌已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語言風格,讀者定位介乎小資與BoBo之間,主題也都是這一階層以上人類的衣食住行、喜怒哀樂。加上她對夜幕掩映之下,青島都市生活場景的陌生,僅憑直覺顯然不夠。 如珂開始刻意走入青島的夜生活。去朗園泡吧。看火奴嚕嚕樂隊表演。參加以各種方式發了財的人們的聚會。到在水一方游泳。辦中灣年卡洗桑拿。加入英派斯健身俱樂部。在夜總會唱歌。打保齡球,中藥泡腳,分辨日式按摩與泰式按摩的區別…… 還去了「同志」們會面的秘密地點。男「同志」相聚的草坪,如珂再三鼓動著大力深入虎穴去了;而她自己則去了女「同志」碰頭的地下通道。和大力的遭遇差不多,他們本意是去當魚餌釣「魚」,卻差點兒變成人家的獵物,只好放棄敬業原則,落荒而逃。 那一段特意體驗的過程,如生命的加速器,五光十色,紙醉金迷。又像一個吸力強大的黑洞,一不小心就會墜落下去,無休無止。夠了,如珂可從來沒打算把自己賠上,搞得髒兮兮的,跳進黃海也洗不清。如同突然開始一樣,她在青島的夜生活體驗又戛然而止。 很快,如珂活躍的腦細胞和靈性的文字,令她完全駕禦了這個欄目,而且受到了讀者的認可。欄目中的一些小插圖她也親力親為,因為缺少技藝訓練,所以看上去有點稚拙,有點反叛,但是有趣。大力把它戲稱為「如珂風格」。 居然就有商家按圖索驥地找了來,指名要在「都市夜景」欄目裡上廣告。如珂也有了一種「無心插柳柳成蔭」般的歡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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