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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3

  還去了嶗山。嶗山可是道教名山,短篇小說之王蒲松齡的《 嶗山道士 》就寫於此。

  嶗山景點星羅棋佈,以山脈的走向為標識,素有南線北線之分,而南北風光迥然不同。若把南線比作帥哥,那麼北線就是靚女。

  登嶗山南線,正是乍暖還寒的初春時節。一大早,丹妮就自己找出小旅遊鞋換上,跑到蕭鯤枕邊大嚷,懶蟲老爸,我們要出發啦。丹妮長得很結實,這得益於早期如珂對她的精心餵養。

  一家三口乘坐旅遊專線公車,到埡口下車,拾級而上。正是旅遊淡季,山上遊人寥落。因為風大,直通山頂的索道也沒有開放。

  青島的春天來得很晚,根本不按牌理出牌。吳伯簫在《 島上的季節》中專文描述過:「在別處,楊柳樹都發了芽抽了葉,桃杏都開了花綻了果的時候,青島的風還硬得像十冬臘月一樣,落葉樹還禿光光的沒有透鵝黃嫩綠的意思哩。」

  與城裡相比,嶗山就比較正點。當青島還處於一片蕭瑟之中,嶗山上海拔六百多米的明霞祠裡,石榴與耐冬早已競相盛開。山坡溝窪杜鵑點點,如星星之火撒滿山野,纖秀的竹林竿竿翠綠,一片春意盎然,給那首「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的古詩正好做了個反證。

  明霞祠依峰而建。憑祠而望,眼前豁然開朗,遠海近壑盡收眼底。飽覽無限風光,這裡真正是一塊風水寶地。在明霞祠裡,我們沒有看到嶗山道士,只看到短牆上,晾曬著一笸籮道士吃剩的饅頭,有些長了毛,是做麵醬的原料。

  道士是什麼?丹妮攀著正殿前丈高的香爐,好奇地問。

  道士呵,就是在山裡修煉的人,男人。如珂說。

  什麼是修煉?丹妮又問。

  這似乎不是一個可以對孩子講清楚的問題。如珂只好說:知道狐狸煉丹的故事嗎?道士也在煉「丹」。

  噢,丹妮似有所悟:那道士可以當神仙嘍?

  也許吧。

  我想看看道士什麼樣兒。丹妮認真地說,不過,又有點兒害怕。

  不怕。他們和我們一樣,就是穿的衣裳不一樣。

  於是他們決定下山,去太清宮裡看道士。路上有擺攤的小販殷勤地招呼,便坐下來小憩。丹妮對那種用海菜熬煮而成的石花涼粉情有獨鍾,一連吃掉兩小碗。而如珂更喜愛生長于海風雲霧之間的嶗山綠茶,以山泉水沖泡,令人神清氣爽,兩腋生風。蕭鯤卻對烤魚的滋味讚不絕口。於是,心情便特別地好。孟子雲:食色,性也。信乎!

  在太清宮裡,他們不但看到了道士,還看到了《 嶗山道士》穿過的那堵牆。一個小道坐在側殿的光影裡讀書。黑布袍,白布襪,皂底布靴,眉目清秀,長長的黑髮挽於頭頂,一根木簪穿過髮髻,巍巍然有古人遺風,讀的卻是一本《海爾中國造 》。

  丹妮躲在如珂身後,目不轉睛地望著小道,半晌,才結論說:「哇靠!這個道士哥哥好酷的!」真受不了她。如珂不禁啞然失笑。

  那堵傳說中嶗山道士穿過的牆,青磚到頂,石灰抹面,只是一堵普通的牆,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蕭鯤躍躍然,做欲穿牆而過狀,如珂和丹妮笑吟吟地看他表演。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蕭鯤終是收住腳步,摸摸腦袋上假想出的「包」,自嘲道:我看,還是不要試了吧?我又不是嶗山啊那個道士。

  嶗山北線,最美的風光在北九水。山下有一個叫「北宅」的地方,盛產櫻桃。北宅櫻桃節在五月上旬拉開帷幕。蕭鯤剛剛參加完中央音樂學院碩士研究生的複試,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喊著「輕鬆」,正好出遊。一家三口打的趕往北宅。進村隨意找到一戶農家,每人交了十五元錢,農人就把他們帶到他家園子裡的櫻桃樹下。吃吧,農人很大方地說,盡著吃。

  玩耍與勞作根本是兩種不同的心境。將櫻桃小心翼翼地從綠葉間摘下,再輕輕放進竹籃裡,聽上去挺美吧?其實是件挺煩人的活兒,時間久了,心裡會長出亂草。而邊摘邊玩邊嘗就不一樣了。紅瑪瑙般的櫻桃在臉畔手邊招搖,每一顆都在誘惑著你,引得你垂涎欲滴。

  丹妮踮起小腳也夠不到,乾脆爬到了樹杈上,如珂也由她。臨出門時,丹妮特意換了一身小牛仔裝,原是知道自己摸爬滾打的能力。小饞貓根本不用手摘,小嘴噘著直接含住櫻桃,吃奶一般。往往櫻桃肉被吞進了肚,核與把兒照樣掛在樹上。小傢伙很為自己的創舉得意,每看一眼,就咯咯地樂一會兒。

  如珂吃得仔細又貪婪。她熱愛這種生活。如果一個人處在大自然的懷抱,仍然無法顯露真實的一面,那麼這個人准沒治了。蕭鯤卻耐不住一顆顆採摘的寂寞,應付了一會兒,就獨自坐到大石頭上,撩水玩兒去了。

  吃夠了櫻桃已近中午。蕭鯤問丹妮,午飯「請客」吃什麼?野菜!丹妮毫不猶豫地回答。如珂頷首相和。是呵,這個時節登嶗山,錯過了野菜豈不是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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