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長(37)_嶽東西

三十七

　　興華頓一下：「到現在這一步，許志國恐怕不適合再幹下去了。學生家長已經不買他的賬，社會已經不買他的賬；何況，上面的意思也已經很明確了。這還不算什麼，關鍵問題是實驗中學下一步應該怎麼走。這不僅僅是實驗中學的事兒，這可關係到整個濱河市的教育啊。」

　　月琴笑一下：「也可能因為我不是教育局長吧，你為什麼總把事情看得那麼嚴重？叫我說，實驗中學的局面不是那麼難扭轉。今年高考雖然跟一中距離拉大，但還不是不可救藥，全市排名還是靠前的嘛。另外實驗中學師資力量沒變學生群體沒變，教學基礎好，只要認真抓一下，成績很快就會上來，明年再跟一中比肩是沒多大問題的。」

　　興華點點頭：「你說的沒錯，對實驗中學來說抓成績提高升學率並不多難。關鍵是教學改革怎麼辦，是繼續推行下去，還是回到以前的老路上去？」

　　「當然要推行下去。」月琴斬釘截鐵地說，「這沒什麼難的，現在各地不是都在實施教改推行素質教育嗎？就看具體怎麼操作了。實驗中學之所以出現這種局面，只不過是操之過急了。」

　　「也許吧。」興華沉思著點點頭，「看來實驗中學需要一個更高明的校長，濱河市也需要一個更有智慧的教育局長啊。」

　　月琴呵呵笑了：「怎麼，你這個教育局長智慧還不夠嗎？」

　　興華搖搖頭：「這段時間我正在反省，我正在考慮是不是應該向市里提交辭職報告。」

　　「興華！」月琴責怨地盯視著他，「如果你真這樣想就太讓我失望了，也讓濱河市教育系統失望。我之所以提出去實驗中學，還不就是因為你是局長；你要是不幹了那我就沒必要去了，因為我也心灰意冷了。」

　　興華感動地望著她，點頭說：「月琴，謝謝。」

　　月琴眼裡噙著淚水，「興華，你一定要挺住，我能幫助你。在局裡一定不要流露出消極情緒，好嗎？」

　　吳為副局長參加全省高考總結表彰會回來，來到李興華辦公室彙報會議情況。

　　濱河市今年高考各項指標雖然跟去年大致持平，但是放在全省比較卻下降三個名次，這顯然跟實驗中學直接有關。實驗中學的高考成績從全省第一梯隊，滑落到第二梯隊。主管基礎教育的邢副廳長在總結報告中還專門以濱河市和實驗中學作為反面例子，要求各市教育局和各學校要把握好教育發展大局，加強教學研究和高考研究，提高決策的科學性，減小隨意性。

　　李興華聽完彙報，神情凝重。「出現這個結果，責任完全在我，我會在有關會議上做出檢討。」

　　吳為淡淡一笑：「畢竟我分管教學嘛，我應該承擔直接責任。」

　　「按照往年慣例，全市高考總結表彰會也應該籌備了，你還得唱主角。今年不同以往，我們以總結教訓、研究以後的工作方案和措施為主。」

　　「吃點苦頭也未必不是好事兒呀。」吳為說，「這幾年我們高考成績連年上升，一些人就產生麻痹心理，掉以輕心，不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大好形勢，結果栽了跟頭，教訓不可謂不深刻啊。」

　　李興華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就說：「栽個跟頭，也許會撿一根金條呢。高考成績只能說明部分問題，畢竟不能反映整個教育狀況嘛。」

　　吳為不再吱聲，低頭整理手裡的檔，疊放到一起，拿在手裡在桌面上輕輕杵兩下。「局長，開學已經兩周了，實驗中學的班子還沒確定下來，我看這也是個當務之急啊。」

　　「是啊，這些日子我一直在考慮這個事情。也請示過馬副市長，他還是讓我們自己拿人選方案。」興華說，「我考慮馮月琴可以作為一個人選，她有學校教學和管理經驗，工作思路比較開闊，也有一定魄力。」

　　吳為不置可否，說：「論開展工作的能力，我看代權可以考慮。雖然他學校工作經歷不長，但這幾年他一直作為基教科長跟學校打交道，接觸學校管理的具體事務。他還比較注重調查研究，除了你，整個局機關恐怕就是他到下面學校待的時間最多了。」

　　「代權是有活動能力，不過他沒有明確的辦學思路。當一名校長需要能力，但也得具有教育家的思想和遠見啊。」

　　吳為不以為然地笑笑：「現在教育上缺乏的好像不是思想，也不是教育家，最需要的是實幹家，是埋頭幹實事兒的人。有一些所謂教育教學專家帶著思想滿天飛，講起來天花亂墜，有什麼用？對實際教學工作有一點兒價值嗎？沒有。」

　　「是呀，我也這麼看。」興華一擺手說，「我們不需要他們的思想，我們要在教學實踐中提煉總結出自己的教育教學理論。如果只埋頭幹事兒不抬頭看路，那我們的教育只能停滯不前，甚至走入死胡同。」

　　「所以，應該讓那些埋頭幹事的人到教學第一線，給他們接觸教學實踐的機會。」

　　興華想一下，說：「關於實驗中學校長人選的問題，我看黨組會上大家再議一議吧，爭取最近確定下來。」

　　公園裡似乎每個角落都貯存著清涼。河面上的風把人吹得神清氣爽，把一天的燥熱和鬱悶帶走。

　　那座銅雕山鷹在燈影裡淩空欲飛，正顯示出一種奇特的藝術效果。

　　李興華喜歡雕塑，不管到哪裡他首先尋找的就是雕塑。他揚著脖子圍著基座轉著，頭頂上的兩隻鷹不斷展現著不同姿態。不知不覺脖子都有些酸痛了，頭也有些發暈。

　　他收回目光活動著脖頸，發現馮月琴正站在不遠處朝這邊看。他就跟沒看見她似的，又繞銅雕半圈，朝一條鋪滿鵝卵石的幽靜小徑走去。

　　馮月琴跟上來，忽然笑了，「興華你還記得嗎，剛大學畢業的時候下午你喜歡爬山，我發現了總想跟你一起去，可是你總想甩掉我。後來我生氣不跟你爬山了，自己到這個公園來逛，結果你也不去爬了，反而到這裡來找我。從此我就總結出一個愛情秘訣，果然把你牢牢掌握在手裡。」

　　興華不屑地說：「當時要不是因為我對你太癡迷太瘋狂，你那點兒小陰謀算什麼。」

　　「是嗎，有那麼癡迷瘋狂嗎，我怎麼沒感覺啊，倒覺得你成天冷冰冰的。」

　　「後來，你說我這人是冰做的火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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