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鉅賈沈萬山 | 上頁 下頁 |
五七 |
|
陸麗娘冷冷地聽他說著,心裡生出一股恨意。這才回來沒幾天,我要他回汾湖的話還沒開口,他就又要急著走了!然而她還是耐著性子聽他說完:「現在這時候,你和四龍去蘇州,是想買進?」 沈萬三沉思道:「不,不能這麼輕舉妄動。不過,我要去看看,說不準這價還要往下跌!」說著,他興奮得直搓手:「這種機會,不說百年,就是千年也難得一遇!」 陸麗娘心中捨不得他走:「你去蘇州,我,我也要一起去!」 「不,你趕快回汾湖,將放在外面的錢集攏來,萬一我要用,那可是說要就要的!」沈萬三說。 陸麗娘「哼」了一聲,王氏所說的那些話升上了心頭:「不!你去找你娘!」 沈萬三摸不著頭腦:「這,這是怎麼了?」 「要錢了,你來找我了,可這掙下了產業,可憐我們旺兒都沒一份。」說著,陸麗娘哭了起來。沈萬三站在一旁,不知就裡,更不知說什麼是好。 陸麗娘抹了抹淚,抬起頭:「哼,你們沈家給不給,我還不稀罕呢!我陸家的財產也夠旺兒今後吃穿不愁了。這錢,我不能給你,要給旺兒留著呢!」 沈萬三更不知怎麼回事:「你怎麼啦?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當陸麗娘哽咽著說起事情的原委時,沈萬三忙不迭地代老太太賠著不是:「哎呀,這怎 麼可能呢?這是老太太一時說著玩的!」 陸麗娘還是不依不饒:「你做生意是誰的錢哪?我買了炮仗到你家放,這還不見你們的情,還要扯到旺兒身上,他不是你們沈家的孫子呀?」 「你想想可能嗎?我成親後,也算是長子,可家產不是還給沈貴留著一份麼?」沈萬三掛念著要走的事,心裡不由得急躁起來。 正在這時,那個家人來說:「船已備好,四龍也已在船上等候!」 沈萬三揮揮手,那個家人走了下去。沈萬三看著陸麗娘還是不肯退步的樣子,一時無語他轉過身,急著要離去。 陸麗娘一把抓住他:「你去了蘇州,不要輕舉妄動,看看再說!」 沈萬三心頭一熱:「那你?」 「你不是讓我回汾湖嗎?」陸麗娘躲開沈萬三的眼光說。 沈萬三看著陸麗娘,動情地將她擁在懷裡:「夫人,謝謝你了!」 陸麗娘掙脫開來,頭一扭:「哼!」 不僅是沈萬三注視著蘇州的商場,關帷也在注意著張士誠軍隊的強力干預給蘇州商界帶來的種種動向。 關帷到陳泰那兒當了管家後,沒有多久就以他的精明冷酷站住了腳。 有次他到陳記骨董店去,店裡的主事告訴他,有個家住在皋橋的老人,家中藏有一尊漢鼎,是祖上傳下來的,據說是出土自河南洛陽。這漢鼎上的雲彩和螭龍的紋飾互相交錯,鮮明清晰。因是祖傳之寶,所以此人絕不輕易示人。這骨董商店的主事,早就知道這尊漢鼎,也幾次想探看這尊漢鼎,可那家人家見了骨董商,就是不答應。關帷聽了,心裡一動。這天,關帷帶了一個技藝精湛、極擅仿製造假的老銅匠到皋橋這家人家去。進門寒暄幾句後,關帷就說:「我在吳江汾湖陸德源老爺那兒時,聽陸德源老爺說起你家的祖傳寶物那尊漢鼎,可這個老銅匠說你家的漢鼎是假的,我不信,帶他來看看。」那人見關帷說是從吳江首富陸德源處慕名來的,心裡先有了幾分高興,也有了幾分鬆懈,於是便說:「好,我拿出來,讓你們看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說著,他令人將漢鼎從裡屋拿了出來。老銅匠一見,驚奇地說:「呀,這麼漂亮,這是真的,是真的。這才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呢!」 回來以後,關帷便命那個老銅匠仿著那銅鼎又鑄了一尊假鼎,鑄成後,把這鼎先用堿水泡,接著又漚在泥裡,幾個月後,從地裡挖了出來,那銅上起了層銅綠,看那模樣和真的差不多。關帷把這尊假鼎放在了陳記骨董店裡賣,並在鼎下注明說,這只鼎才是真鼎。不僅如此,關帷還讓人放風說,皋橋那家人家,祖上已將寶物流出了,當時他家祖先流出的就是骨董店裡賣的那尊。而他們家手上現藏的那尊鼎,只是仿製品。 皋橋的那個老人,聽說了這些情況,起先還不信,後來在骨董店裡看了那幾乎亂真的仿製品,這才知道著了人家的道,又氣又恨,人整天恍恍惚惚,沒半個月就死了。老人一死,他的兒子就將那只大家都指說是假的的真貨賣給了骨董店。 這尊漢鼎,當天就搬到了陳泰的內室小廳中。 陳泰每次看見這只漢鼎,總誇著關帷,說關帷要是早點來他這兒,陳記典當行的事兒就不會弄得那麼糟了。一提起漢鼎的事兒,陳泰就又想起他的陳記書畫店裡那兩個收貨的老東西,罵他們整天吃乾飯,收進來的都是些不值錢的摹品。關帷生於河南,後隨父母乞討至江南,被陸德源領養後在汾湖長大。從小雖也隨陸麗娘讀了些書,可在書畫方面並不在行。然而他身上的那股冷而韌的精神倒使他在短時間內,從被陳泰所罵為「老東西」的兩個老人身上,學到了書畫鑒偽的許多知識。 有一次,有人拿來一幅宋人畫的雪景山水,兩個老人看那畫上山頭密林叢鬱,倒的確是宋代範寬的筆法。但他們怕又收了幅贗品,不敢自專,故把關帷喊來定奪。關帷來了,只一眼便從這幅畫中一棵大樹幹上題寫的「臣範寬制」,斷定是偽作。因為宋人畫多半是無款,這四字一題,便是添足。 兩個老人猶是半信半疑。關帷卻一笑說:「我讀從你們這兒借去的那本宋人郭若虛寫的《圖畫見聞志》,那上面說,範寬名中正,字中(仲)立。性溫厚,所以當時人稱他為範寬。可見這個『寬』只是他的一個諢號。即使是範寬本人題款,也斷斷無有將諢號題寫上去的道理。」 「那,如果沒有這個題款呢?」老人們竟向這個曾經的學生請教起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