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世錦年(24)_那焉

二四

　　只是這喜歡讀萬卷書的人，人品卻實在不怎麼樣。晴綠笑著搖了搖頭，繼續流覽書架。還好，最上面一排有她感興趣的歷史類書籍，便踮起腳，試圖將一本《後秦傳》拿下，無奈那麼厚實的一本，指尖也只能接觸書角，幾次下來，那書還是巋然不動。

　　正準備搬個椅子過來，晴綠感覺身後有什麼陰影壓迫而來，入鼻便是那有些熟悉的氣息。席川從後面將她籠罩住，一伸手，毫不費力地拿下書。晴綠一不小心抬頭，碰到了他的下顎，也對上了那雙眸，並不是平日的深潭無底，而是滿溢著笑意的眸光。燈光自屋頂傾斜而下，淡淡的光暈，滿室溫馨。

　　感覺到他眼神裡的揶揄，晴綠定了定神，忙不迭地逃出這個曖昧的距離。席川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她明澈的仿佛一泓清泉的眼裡，帶著無措的慌亂與逃避，這樣的眼神，真會讓人不知不覺陷進去呢。

　　拿過書，晴綠不想繼續面對眼前這個人，便轉身想回房去。

　　「等一下。」席川低下頭來，從褲袋裡摸出一張卡說，「送給你的。」

　　一張網球場的VIP年卡。

　　晴綠舔了舔唇，年卡啊，不過，不能隨便接受這個傢伙的好意，誰知道他又安了什麼心。未等她開口推辭，席川便幽幽說道：「人事部給的元旦福利，超市卡不夠，被其他部門拿光了，你人又沒在，剩下這個只好給你了。」說完，席川便先她一步走了出去，只餘淡淡的煙草味。

　　晴綠愣在原地，席川卻又折身回來，眼角眉梢都是張揚的笑意：「對了，今天本經理已經先替你去享受了這個福利，一不小心，把名字也登記成我的了。嗯……明天還打算去，就順道帶著你吧，確實還少一個給我撿球的人。」

　　「……」晴綠終於反應過來，無奈地苦笑，對他剛剛產生的一點好感馬上煙消雲散。

　　約莫八點多，張伯又過來給晴綠檢查身體，接著掛了個吊瓶。他眯眯笑著的眼幾乎被歲月留下的皺紋喧賓奪主，語氣慈愛地說：「躺倒床上去吧，掛著瓶的話，身體會感覺冷。」

　　晴綠點點頭，乖乖地窩在被子裡，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後，調好檯燈，便一隻手大略翻了下書。一個不穩，書掉落在地，一張照片飄落出來。

　　晴綠吃力地拿起來看，照片上是兩個男孩，大約十幾歲出頭，左邊的一個一眼可以認出是席川，臉上還帶著滿滿的笑意，五官與現在很像，但更稚嫩一些，尤其是那雙眼睛。

　　右邊是一個年齡稍大的少年，比席川高了半個頭，雖然也笑著，但顯然更成熟一些，只是微微抿著嘴，不像席川那般笑得一口白牙。這張臉，怎麼好像在哪兒看到過一樣？在哪裡呢？晴綠蹙著眉，在腦海裡快速搜索。唔，想不起來，興許只是面善，很多親切的人總會給人一種熟稔感。

　　將照片夾了回去，晴綠接著看起書來，沒翻幾頁又覺得有些意亂，心頭浮現出照片上席川的笑容。那個傢伙，過去的樣子還真是純真，現在怎就變得如此討厭？

　　次日，晴綠還迷迷糊糊做著夢，好像是一片茫茫的大草原，她置身於大大小小、縱橫交錯的帳篷之間，一直找不著路，最後進了一個光線昏暗的帳篷，角落裡的一個水晶球一直轉著，隱隱有白光四溢，隱在暗處的一個老婦人在和她說著什麼，忽然門口的風鈴叮噹著隨風而動，一次比一次響……

　　「鈴鈴鈴……」晴綠這才驚醒了過來，原來是電話。她遲疑了下，拿起話筒。

　　「想拿回你的年卡就快點起來。」一看牆上的鐘，竟然已經十點多了，這一覺睡得真是神清氣爽。

　　電視臺預告一波寒流襲來華東，其實溫度還好，只不過太陽光過於微弱，絲毫沒有抵禦的能力。晴綠深深地伸了個懶腰，跟著前面的人走進了網球場。

　　一眨眼卻又找不到那人了，又過了半晌，才看到席川拿著兩個拍子過來了，順手遞給她一個，又從口袋裡摸出張卡，閑閑一張手：「喏，實名制的卡不能換名字了，這張給你當做補償吧。」

　　晴綠看也沒看，不客氣地接了過來，和這個傢伙用不著客氣。

　　場地看去乾淨俐落，硬質的塑膠球場，高大的防風網，來的人還不算少。本來還擔心席川的水準太高，沒想到和她差不多，但晴綠有一個最大的弱點，就是反手切球。席川洞悉之後，便老是朝她的左側前打來，用力又很生猛。晴綠反手的力量小，要麼根本就接不起，要麼弱弱地一擋，球便無力反擊了。

　　一來二去，晴綠有些惱火：「喂，我們是來鍛煉的，不是來比賽的，你就不能順著點打啊？」

　　正低頭撿球的席川抬起頭，面有得意：「那你也朝我的弱點來啊。」

　　晴綠咬了咬唇，費力地接過一球，然後瞄準網前，小力地一回擊，球輕飄飄地落在對面網的不遠處，席川一個大步上前來接，打回時球意料中地出界了。

　　晴綠得意地笑笑，就這樣，一個開始小心翼翼地反擊，一個鉚足了手勁反擊，直到晴綠終於支持不了，揮揮手，休息了。

　　席川笑著走了過來，前額的發被汗濕了些，棉質的休閒T恤緊貼著身，隨手拿起水骨碌碌灌了起來。晴綠看著他的喉結一上一下，不自然地偏開眼光。

　　天空湛藍深遠，打球的時候，看見天上低低飛過的鳥，老是心下一緊張，會當成是飛過來的球，下意識地想去接，往往錯過迎面而來的球。那個時候，顏南便會一個勁兒地打趣她：「看，天上飛來一群網球，快去接呀。」

　　「發什麼呆？」席川看見她一臉黯然，心下一愣，便順手拿起球拍輕輕打了下她的腦袋，「起來了，繼續。」

　　正在這時，鐵門處匆匆走來球場管理員，隔著門問道：「這裡有沒有一位池晴綠小姐？」

　　話音未落，後面匆匆跑來幾個人，竟是顧清初、季節以及林小單。晴綠剛起身，便感覺一陣風朝自己席捲過來，緊接著便被緊緊擁進一個懷抱。

　　顧清初將晴綠深深地抱住，仿佛要將她深烙進自己的身體裡。他如釋重負地重重喘著氣，將下顎抵在她的頭髮上。是了，這全是她的味道，還好，還好沒事。

　　後面的季節雖然臉上還帶著焦急與疑惑，但看到這一幕，還是微微白了臉色，不自覺地倒退了一步。

　　倒是一旁的林小單開了口，語氣急促又疑惑：「晴綠，你怎麼都不說一聲就失蹤了？我……我們還以為你被向凱給……還好沒事，只是，你……他……那個……怎麼和席夢思在這裡……」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