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世錦年(25)_那焉

二五

　　「晴綠前天暈倒在街頭，被我的司機帶了回來，暫時在我那兒休息幾天。」席川深深鎖著眉頭，不悅地看著眼前抱著的一對，淡淡開口，「顧總監，人見到了，是不是該介紹一下這位女士了？」

　　顧清初置若罔聞，晴綠輕輕推開他：「清初，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會找我，手機沒電了，也就沒和你們說起……」

　　「我正好有事找你，打你電話關機，便問了清初，結果他找了一番沒找到，便在你社區那兒等了一晚上，第二天又問遍了所有認識你的人，公司、家裡跑了不知幾趟，就差沒報警了。不過，現在看來，你臉色紅潤，精神飽滿，還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季節不緊不慢地說著，語氣裡的指責大家都聽得出來。

　　「季節，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我還以為席川幫我請假說明了。」晴綠從未見過一向冷靜自持的季節這個樣子，愧疚感更深，走到季節身邊，又輕輕說了句「對不起」。

　　「不用和我說了。」季節有些激動，臉色越發蒼白，「最著急、心疼你的人是他！你要說'對不起'，要感謝，就好好對他！」

　　舒緩了下口氣，季節低下頭去，眼裡隱約浮出層水霧：「……對不起，我先走了。」

　　晴綠呆呆地愣在原地，抬眸看了眼顧清初。褪去焦躁不安的他，臉色卻越發沉重，顯然壓抑著某些情緒。他深深地望了晴綠一眼，又複雜地掃了一眼旁邊的席川，最終只是轉過身，說道：「晴綠，那你在席總那兒好好養養身體，注意別熬夜，我也先走了。」

　　最後剩下一個小單，張大了嘴巴，似乎被剛才的電光火石給嚇到了，眼睛眨巴眨巴幾下，最後撓了撓頭，對著兩人無奈地一笑。這個動作跟寧遠很像。

　　「那個……不介意我一起吧？」小單看了看席川的神色，有些畏懼，卻又覺得自己肩負重擔，「要不，我打電話叫寧遠也過來……」

　　離去的顧清初，神色不再溫和無波，他一把扯下鼻樑上的黑框眼鏡，狠狠砸向地面，隨著清脆的觸地聲，鏡片碎成了幾塊，反射出細微卻淩厲的光芒。

　　第七章

　　環信集團總經理向凱涉及的非法資本操作以及貪污事件又有了後續發展，不過幾日，形式急劇轉變。據知情人瞭解，那個關鍵性的進展就在於財務顧總監的積極配合，不僅將公司以往幾年的進出收益賬務仔細一一排查，而且著重注意向凱經手的一些項目，隨之查出其更多的非法行為。

　　正當人們還津津樂道于顧總監力挺晴綠而選擇與向凱作對時，又爆出銷售部裴蓓在調查公司最近銷售額大量消減的原因時，意外發現向凱涉嫌蓄意洩露公司商業機密，導致老客戶大量流失的消息，甚至還有一些合作夥伴匿名提供了向凱的貪污罪證。一時間，公司上下、媒體輿論與商界譁然。

　　又過幾日，便傳出向凱被革職的消息，而接任的人選，大家閉著眼睛也能想到會是誰了。

　　紀璿看著報紙上對環信風波加油添醋的八卦，心想：席川的動作還挺快，本以為今年解決不了呢。還有十幾天就是聖誕，席川在國外幾年，已經很西化了，想來這個耶誕節自己與他應該會十分愉快吧。紀璿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臉上帶過幾絲緋紅，隨後拿起聽筒撥了幾個號碼，聲音如小女孩撒嬌般：「老爸，晚上有沒有空啦？好久都沒陪我去吃西餐了。」

　　一個已近不惑之年的男子，滿臉怒氣不甘卻又帶著深深的憔悴，走路姿勢有些怪異，搖晃著沖進了顧清初的辦公室。

　　嘭的一聲，他反手關上門，將一疊報紙狠狠甩到還埋頭做事的人身上，聲音嘶啞，帶著點歇斯底里：「顧清初，你給我說清楚！這算怎麼回事？」

　　桌邊的男子慢慢抬起頭來，臉色依舊溫和，輕笑一下：「向總，用得著這麼大火氣嗎？就算我不出面，這也是遲早的事。你不會認為席川也是個窩囊廢吧？他可是連裴蓓都收買了。」

　　「你！好你個顧清初，竟然過河拆橋！」

　　「這話你可說錯了。我幾時過了你這座橋？不過是跟你打聽了一些陳年往事而已。何況，你給的那些東西，根本就沒什麼價值。」顧清初輕輕轉著手裡的金筆，不以為然道。

　　「好，很好。」向凱也是經歷過風浪的人，他掏出煙猛吸幾口，臉上竟浮現出一抹奇異的笑容，「顧清初，你這個人花花心思太多，我本來也信不過你，只是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了。既然這樣，走著瞧罷。」

　　「好啊，但您老還是先操心怎麼面對接下來的官司吧，我的事就不教您費神了。」顧清初幽幽回了一句，繼續低頭工作，「向總，想必您現在忙得很，還要對付那些媒體。快去吧，可別讓那些人沖進公司來。」

　　向凱冷哼一聲，拐了出去。顧清初啊，你費盡心機也只是白忙活，我倒要看看，到時你會是個什麼樣子。

　　夜色如水，下班時間一到，職員們魚貫而出。就算公司出了再大的事，對他們來說，也大不過準時下班，回家吃飯。

　　顧清初感覺腰酸背痛，目光掃到辦公桌上，卻不自覺淺笑起來。玉龍雕刻的筆筒內，一頭憨憨的驢子正傻笑著望著自己，那是晴綠給自己買的，敲背用的小玩意。

　　只不過，一直都沒用過。顧清初拿起來，細細把玩了片刻，朝自己的後背敲了幾下。

　　席川敲門而入時，顧清初還拿著這個小驢子，倒讓他一笑：「顧總監真是個……有趣的人。」

　　「晴綠送的，是蠻有趣的。」

　　「哦……」席川臉仍帶笑，「沒想到，顧總監出手如此快，竟都沒和我事先商議一下。還好裴蓓那邊也差不多了，還算趕得上。」

　　「就算沒有我，你不是也找到了其他途徑？單裴蓓那邊，就夠那老頭麻煩了。」顧清初眼內一抹複雜轉瞬即逝，推了推剛配上的眼鏡，緩緩道，「所以，席總，你到底想要做什麼，直說了吧。」

　　席川定定看了顧清初半晌，神色飄忽，然後走到窗邊，望著星火點點的城市，說道：「顧總監，其實我很欣賞你的能力，也有意提拔你，我倒要問問，這些年來，明明有那麼多晉升的機會，你為什麼要明裡暗裡地拒絕？」

　　顧清初一怔，馬上笑著道：「我不懂席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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