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世錦年(12)_那焉

一二

　　顧清初抬頭望空，又低頭思索半晌，神色間帶著幾分蕭索，緩緩開口道：「席總，不知你看上晴綠哪點，可以放心讓她當你的助理？」

　　席川失神片刻，一時間也愣了下，回過神後，才帶起笑意：「拋開資歷不說，不管能力、態度以及做事的方法，池晴綠都還算可以。最重要是她不多話，嘴巴緊，寧遠考察公司上下多人，才推薦了她。至於其他一些不足，都是可以很快彌補的。」

　　顧清初微微一笑：「這樣就好。那麼，席總又希望我做些什麼？如能幫忙，必會盡力。」

　　「哦？」席川回頭對上顧清初，黯淡的光線下，彼此都看不清對方的神色，眸間一閃，「那再好不過，有了顧總監的一臂之力，想必事情會好辦許多。至於什麼事，想必你也已經知道了。」

　　「向凱？」顧清初嘴角帶著嘲諷，「我相信，沒有我，席總也可以自己搞定。」

　　「那倒是。不過，有了顧總監的支持，事情會順利得多。畢竟，帳本、資金最能讓人信服。」席川細細觀察了下旁邊人的神情，語氣開始變得有些縹緲，「不過，顧總監，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隱在黑暗中的人不覺一動，卻平靜地回答：「沒有。」

　　片刻之後，顧清初背過身去，望向遠處的依江，說：「我們，是頭一次見面。」

　　當兩人返回時，寧遠已經醉醺醺地半趴在桌邊，晴綠也是滿臉通紅，一邊倒酒一邊叫道：「接下來再換個玩法。就咱們兩個，再玩這種也沒意思，不如拿個骰子來，喂，喂……」

　　她搖了搖已酣然入睡的寧遠，不滿地低哼：「竟然裝睡……」

　　席川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過去搖了搖寧遠，沒反應，看來是真被灌醉了。

　　晴綠嘿嘿笑了幾下，帶著醉意盯著席川，眼波流轉，眉梢眼角頓生了幾分靈動：「我們接著玩？」

　　席川被那眼波恍惚了下情緒。那明眸比剛剛的皓月星輝還要亮上幾分，竟教他有些不願拒絕她。只一瞬，已回了心神，轉頭對著顧清初：「看來她也醉了，你送她回去吧。我叫人安排寧遠休息。」

　　晴綠卻搖搖晃晃朝著席川走了過來：「別走啊，來來，我們繼續，繼續……」顧清初搶先一步，扶走就要倒向席川的她，抱歉一笑。

　　晴綠眯眼仔細打量了一番顧清初，卻使勁地欲推開他：「走開，讓我喝，我很好……」

　　顧清初眉頭緊鎖，但似乎對這種事已經輕車熟路，他軟下語氣，微微哄著她：「別鬧了，晴綠，回家……」

　　「回家？回什麼家……」晴綠吃吃笑了起來，神色是從未見過的悲涼，「家裡誰都沒有，我才不要回去，不回去……」

　　「乖，我會陪著你……季節也會陪著你……」顧清初將她拉出門口，與席川隔開一段距離。

　　「你？哼，你也一樣……都騙我，把我當傻子哄……你走開！顧清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認識他對不對？你認識他對不對？什麼戰友的兒子，全是瞎扯……」晴綠想要掙開，身子卻軟得不停使喚，任由他扶著走。

　　顧清初身子一僵，什麼都沒說，只是加快腳步往門外走去。

　　席川看著兩人的背影，也聽得了個大概，心中疑惑，卻也覺得這個晴綠實在有趣，一喝完酒，竟然會是這副模樣，與平日也差太多了。

　　很多情感，往往是由好奇心開始的，當你對一個人有了想要進一步瞭解的念頭，慢慢地，會演變成什麼樣，便只有天知道了。

　　席川也是如此。

　　他大概不會想到，就是今日這份多餘的好奇心，將他拖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夜晚的路沒有白日的喧噪，行人、車輛也少了許多，一輛黑色賓士以明顯超速的狀態馳向城西。

　　顧清初一手按著方向盤，一手煩躁地準備點煙，按了好幾次，卻也沒打出火來，猛地將叼起的香煙捏成一團，又一腳狠狠踩上加速踏板，車子幾乎要飛起來。後座頹憊躺著的人，身軀往前一傾，差點掉在地上，然後自覺彎了彎身，將腦袋靠在背墊上，又沉沉睡去。

　　顧清初歎了口氣，降下速度。

　　原來她知道。什麼時候知道的？怎樣知道的？又知道多少？一連串的問題讓他心神不安，一直害怕的事情，會被她知道吧。

　　第二日，晴綠醒來，發現自己睡在顧清初的床上。依稀記起昨日的事，卻又記得不太全，直到發現貼在一旁的便利貼，上面寫著三個字：對不起。她看著有些淩亂的字跡，想起自己昨晚說的那些話，呆呆地躺回床邊，嘴角泛起幾絲苦笑。顧清初，我等著你和我開口，沒想到，自己還是忍不住了。

　　昨晚，不過是借著酒意說了出來，也有幾分故意。誰知道呢？只是怕以後再沒這樣的勇氣了。

　　如果問怎麼知道的，那其實很簡單。任何事情，只要你有心去瞭解，總會有蛛絲馬跡。這樣的一個人，自稱雙方的父親是舊識戰友，在顏南離開自己之後，幫著辦理父親的後事。之後，自己得了嚴重抑鬱症時，他又及時出現，幫著辦理休學，找醫生，複學後換專業，墊付各種費用，然後畢業，推薦進公司。

　　晴綠自小沒有母親，親戚們雖說給些幫助，卻也沒有這位「舊識」兒子那麼盡心盡力。

　　當晴綠賺到薪水，要償還以前的費用時，顧清初怎麼也不肯要。她想找伯父好好感謝，顧清初說父母都移民海外。雖有疑惑，卻也沒深想，直到無意看見福善孤兒院的感謝帖，知道原來顧清初一直都資助這家孤兒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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