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世錦年(10)_那焉

一〇

　　顧清初撥弄著手上的杯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望瞭望街邊行色匆匆的人群，忽地喟歎一聲：「顏南，或許當初我不該讓晴綠也進這家公司的。」

　　對面的男人在聽到那個名字時，眼神明顯一黯，低著頭擺弄畫冊：「你我都知道，當時的情形，那樣的安排，是最好的。」仿佛有利刃劃過，一道無形的裂縫在兩人之間慢慢拉開。這段往事，即使偶爾提起，也是這般不堪。

　　半晌，他換了神色，漠然說道：「目前看來，席川是沖著向凱去的。他扯上晴綠，無非是想拉攏你。畢竟，你掌握著公司最重要的資金，向凱要搞什麼花樣，你都是清楚的。與你聯手，想要打壓向凱就容易得多。」

　　「我覺得沒那麼簡單……」顧清初眉頭緊皺，不再說話。

　　顏南抬起頭，天空失去了之前的蔚藍，剛剛還明媚的陽光一下子消失不見，只餘一些無力的光芒透過厚厚的積雲。天陰沉著壓了下來，似乎是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先回去吧。這本畫冊，你帶給她，就說……是你給她買的。」顏南將畫冊遞給顧清初，神色冷然，轉身離開，仿佛他們是兩個不相干的陌生人。

　　環信集團自席川來了之後，便如一塊巨石丟入一潭池水。自最初引起的大波瀾後，緊接其後的小波小浪中，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新提拔的助理池晴綠了。

　　當然，比起兩年前剛進公司便因為顧清初而帶來的那場輿論，這似乎沒什麼大不了。既然她為了進公司可以勾引財務總監，那麼，眼下為了向上爬而故技重施也是理所當然的。

　　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不乏姿色的女人，其成功往往會和很多別的東西牽扯上，這樣，人們便會為自己的原地踏步而心安理得了。

　　「她啊，不過是靠著……」大家同仇敵愾，似乎這樣，自己就純潔無瑕；這樣，自己不能晉升，就有最合理的解釋了。

　　當林小單氣衝衝地跑到池晴綠那兒時，她正整理東西，準備搬地方。

　　「怎麼，誰又給你氣受了？」晴綠好笑地問。

　　「你怎麼一點事兒都沒有似的，知不知道……」

　　「我知道。」淡眉一攏，晴綠微微頷首歎息，「又不是第一次了，隨便吧。」

　　林小單一屁股坐在對面，腮幫子又開始鼓了起來：「其實，寧遠告訴我你要接這個位置時，我就知道會這樣。他們上面倒好，看誰順眼提拔誰，也不想想當事人樂意不樂意……」

　　「小單，我很樂意。既然是提拔，為什麼不樂意？」她將一疊資料遞給小單，「喏，幫我跑跑腿，送到寧遠那兒。」

　　林小單嘀咕了句什麼，接過東西，走了。

　　晴綠起身來到窗邊。窗外剛好是公司北面的一大塊空地，本打算用來造新寫字樓的，可近來房地產低迷，那地便一直荒在那兒，倒是便宜了她。開闊的視野，地中央是低低的水窪，旁邊一圈矮矮的灌木叢，再北面則是剛修建的東西大道。其他幾面都是高聳的大樓，獨獨留了中間一塊，也不知這片風景自己還能看多久。

　　席川的辦公室就在她的右邊，中間隔著個大玻璃，乳白色的百葉窗本來拉得嚴嚴實實，這會兒卻半拉著，裡面並沒有人。晴綠大大舒了口氣，電話卻在此時響了起來：「池助理，晚上七點聯繫家酒店，叫上甯經理、顧總監，順便，你也過來吧。」還沒回話，便啪地一下掛斷了。

　　自然是席川，她本想回家好好休息，這麼一下，便又忙了起來。

　　「清初，晚上席總叫你，還有寧遠，一起吃飯。我已經聯繫好了，在夢來怡酒店306房間，晚上七點。」

　　「知道了。其他人你都通知了？」

　　「還沒，先給你打的。」

　　「那好，你把酒店換了，去凱悅，聯繫一下那兒的龍經理，讓他安排上菜。」顧清初的聲音透著幾絲疲憊，「你先打個電話給章遙，問她以前都怎麼安排的，按她說的做。」

　　晴綠想了想，嗯了一聲：「以後安排什麼事，我都會先問下章遙的。」

　　顧清初輕笑了一聲：「晴綠，以後工作自己要留點心，公司情況會有些複雜，你我保持些距離。」

　　「知道了，不要緊的，先這樣了。」

　　章遙的回答和顧清初的一樣，還說，以後安排公司正式的聚餐都在那兒，和那酒店有合作關係。

　　晴綠提早到，見了下龍經理，並說明以後可能都會麻煩她。龍經理給了她張名片，笑著告訴她以後打個電話過來就可以了。

　　十二層是凱悅的商務廳，環境典雅安靜，窗外便是長流依江，從南至北，夜晚的江面，泛著星點的光。

　　接到席川的電話，讓她去公司拿些資料。沒辦法，晴綠出去打車，碰見顧清初和寧遠兩人走了過來，匆匆打了個招呼，便往公司趕了去。

　　寧遠看著晴綠的背影，又轉頭看了下顧清初，他依舊是一臉的漠然，本想打趣的話便沒說出口，接著之前的說了起來：「顧總監，我想席總的意思你應該能明白吧。」

　　顧清初扶了扶剛配上的黑框眼鏡，卻說：「剛戴眼鏡還真是不習慣。」

　　寧遠斜睨了下他：「這樣看去，和沒戴眼鏡差了許多，剛才看見你，一時還沒認出來。」

　　「哦，是嗎？」顧清初輕笑了下，「公司有些人做事是過分了些，想來席總這次過來也是有了萬全的準備。我不過一個管賬的，自然是聽上面的安排，做好分內的事。」

　　甯遠見他依舊不鹹不淡，沒表露什麼，只好轉換話題：「對了，你和席總還是頭一次見面吧？之前那些年終聚會，不是你有事，就是他沒來，一起共事了那麼久，也沒好好聊聊。不過，今晚一定會很愉快，大家脾性都差不多。」

　　顧清初嘴角的冷笑一閃而過，卻又帶著一絲耐人尋味的複雜情緒。他扶了扶鏡框，笑著說：「那是，早聽說席總年輕有為了。」

　　晴綠那邊剛趕到辦公室門口，席川便從裡面出來了，看了她一眼說：「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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