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世錦年(4)_那焉

四

　　「這把年紀？小丫頭，我就比你大幾歲啊。」顧清初眉目輕舒，卻做出微惱的樣子，倒也有些可愛。

　　「嘿嘿，男人三十而立，你也快了啊。再說，好女人一旦錯過，就很難找了哦。我看季節就不錯，人好又善良，而且看得出，她很喜歡你。」

　　顧清初不語，只是抬頭望著江面，忽明忽暗的臉龐看著不真切。他回過頭，看著晴綠清亮的眸子，眼中閃過幾絲複雜與苦澀：「你真這麼認為？」

　　晴綠怔然，良久，才低聲道：「我不能讓人都以為你和我在一起，也不能再耽誤你了。」

　　顧清初並未接話，卻反問道：「那你呢，忘得了嗎？」

　　晴綠低下頭，聲線略有些啞：「清初，你知道的，我不是忘不了，只是，沒什麼勇氣再去愛一個人了。」

　　顧清初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頭髮：「傻瓜，不要緊的，在你愛上一個人之前，我會一直陪著你。」

　　晴綠吸了吸鼻子，一陣溫暖蔓延開來。這樣寵溺的話語，能讓人的心整個柔軟下來，可是不行呢，清初。

　　素昧平生的你，無意間闖入我的生活，帶給我那麼多的陽光與溫暖，我已經很知足很知足了。爸爸說，貪心的人總有一天會失去一切。

　　我過去已經因為貪心得到了一次刻骨銘心的教訓，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而這次，我不能再貪心了，只要現在這樣，便很好，不然總有一天，你也會離我而去。

　　晴綠隱下眼內即將濕潤的霧氣，轉過身，對上了那雙讓人感覺溫馨的雙眸：「清初，我希望你能找一個人，相親相愛地在一起。我，不想耽誤了你，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很罪過，我不想當單身公害。」也不想讓你離開我。

　　下一秒，晴綠卻被顧清初抱進了懷裡，清冽的味道，讓人莫名的安心。

　　「那麼，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仿佛壓抑了許久的感情，爆發出來卻只是輕飄飄的雪花一般，吹在她的耳邊，帶著隱忍與不安。

　　晴綠有些不知所措，溫暖的懷抱讓她有些恍惚，卻還是推開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怔怔地看著他，許久才生澀地吐出幾個字：「對不起。」

　　清初啊，難道你不知道，愛情才是最不可靠的嗎？

　　顧清初看著寬廣的江面，黝黑得仿佛一頭巨獸的血盆大口，吞噬著世間男女的悲歡離合，忽而笑道：「被我騙了吧，開玩笑，我可不要和一個小丫頭在一起。」

　　這樣的言語，晴綠知道自己應該配合的，用玩笑的口吻回一句「又耍我啊」，但今天沒有。

　　這樣的氣氛所帶來的心情，偽裝不出什麼情緒。

　　什麼時候，身邊出現了他這麼一個人，無微不至，噓寒問暖？

　　又是什麼時候開始，自己開始習慣，依賴，習以為常，毫無顧忌地索取，以至於遲鈍到忽略了微妙的感情變質？

　　這卻也是唯一不能給予的東西。對於愛情，晴綠有著近乎刻薄的潔癖與本能的恐懼。那些血淋淋的過去所帶來的傷口，還會在夜深人靜時，隱隱作痛。

　　所以，清初，你要知道，我這樣的一個人，怎麼能和你在一起？我對你的依賴，只是趨於本能的安全感與信賴，那樣的情感，不是愛情，如果在一起，只會也給你帶來傷痛。

　　只有真的愛你，願意和你執手一輩子的人，才配得上你。

　　許久之後，她終於回神，笑了笑：「我的禮物呢？出差前說要給我驚喜的。」

　　顧清初怔忪了片刻，江邊的風吹亂了她的發，星星點點的螢火之光，那麼美麗，卻如同虛幻之光一般遙遠，這樣的她，只要能幸福，就可以了吧。

　　他笑道：「哪能忘記，出來時候忘拿了，改天給你。」

　　他的手插在褲子口袋裡，緊握著一個精緻的四方小盒，小盒裡是純金的同心結，正靜靜躺著，還沒送出去呢，就已失去機會了。

　　也罷，只要她高興。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才是幸福，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擁有這樣平凡的快樂，那些看不見卻真實存在著的荊棘與傷口，觸碰不得，當某些東西已經淩駕於情感與愛之上時，只要那個人平安生活就夠了。

　　週一，環信。

　　晴綠怎麼也不會想到，顧清初竟然玩起了失蹤。

　　上班時，同事陽揚告訴她，顧清初請了年假，說是去美國陪一個朋友玩，接下來的工作暫由他們倆接手。想到季節前些日子也說起要去美國進修一段日子，晴綠算是知道什麼叫絕情了。叫你去泡妞，還真是走得幹乾脆脆。自作孽啊！

　　本來任公司財務總監的顧清初倒也時不時出差，一年只有半年時間在公司辦公，但總會隨時保持工作上的聯絡，而這次，竟然聯手機都關了。一時間，晴綠和陽揚深切感受到了什麼叫忙得連屁股都沒時間落凳，顧清初的內線一早上就沒消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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