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世錦年(3)_那焉

三

　　晴綠來到約好的餐廳，透過落地大玻璃與嫋嫋的霧氣，看見裡面的季節與顧清初。

　　溫馨的麥穗黃燈光打在他們四周，季節一件鵝黃的短外套襯得本就白皙的膚色益發水嫩，正笑意盈盈地從顧清初手上接過一個精美的禮物袋。顧清初著淺灰的V領毛衣，露出裡面水洗白的襯衫，兩人儼然如熱戀中的情侶。

　　晴綠為腦海中冒出的「情侶」二字愣了愣。

　　玻璃窗內，人們低聲淺語，笑意盈盈；玻璃窗外，行人步伐匆匆，面色疲倦。

　　晴綠用手拉了拉腮邊，努力展開一個笑顏，才慢慢走了進去。要微笑，這樣他們才不會擔心自己。

　　來到季節身邊坐下，晴綠笑著打趣道：「小情侶出來約會，叫我這個燈泡做什麼？」

　　顧清初淺淺一笑，不以為然。季節卻是小臉一紅，目光盈盈。晴綠看在眼裡，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自己是不是又耽誤清初了？

　　顧清初眸光微掃，皺了皺眉頭：「都起風了，怎麼還穿這麼少？」

　　晴綠似沒聽見，倒了杯水咕嚕喝下，半晌才抬頭：「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還不找個老婆？」

　　顧清初一噎，無言以對，低頭吃菜。

　　一旁的季節笑笑，從包裡拿出一本書來：「晴綠，你就別和他搭腔了。喏，這個拿去，回去好好看看，很有好處的。」

　　晴綠接了過來，看了看書名——《佛與眾生的對話》，莞爾道：「得了得了，我乾脆出家算了。這一本一本下來，我可比釋迦牟尼還要厲害了。」她斂了斂眸，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些不快，「再說，我都已經好了，不需要這些大道理。」

　　季節忙放輕語氣：「好了好了，不想看就算了，但你可得拿出實際行動來，別砸了我這個醫生的招牌就行。」

　　晴綠隱住笑，乖乖地點頭：「好吧，你想要我怎樣就怎樣，一切聽你這個大師太的。」

　　季節白眼一翻：「算了算了，幾日不見，你倒是長進不少，和公司裡哪個油嘴滑舌的學來的。」

　　顧清初也來打趣：「聽說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公司的白骨精都被新來的副總迷昏了頭。你呢，有沒有中招？」

　　晴綠聞言，做出一臉的苦難狀：「那個席川啊？我一看見便渾身不自在。」然後三言兩語地把那個晚上的事情說了個大概。

　　季節笑得直不起腰來：「原來現在流行在辦公室搞……不過倒是有情趣，哈哈。」

　　顧清初也是一笑，不過神情看去卻是若有所思，帶著淡淡的悵然與看不懂的情緒。

　　不知覺間，三人淺談已久，準備離去。顧清初家就在晴綠的小公寓附近，便負責送她回去。季節麼，早早就買了車，自是開車回家。這是三人小聚後一貫的做法，晴綠此時卻突然感覺有些莫名的彆扭與不對勁。季節雖然笑著告別，但神色隱隱有些苦澀。

　　晴綠又歎了口氣，似乎是自己隔在中間，錯開了他們。

　　與季節揮手作別後，顧清初將車朝公寓的方向開出一段距離，卻又往十字路口的另一個方向駛去，他朝晴綠淡淡一笑：「好久沒去看依江了，陪我去看看吧。」

　　兩人靠著江邊大橋。

　　夜涼如水，晴綠打了個冷戰，將卡其色風衣裹緊。顧清初脫下外衣，披上她的肩頭，微微責備：「知道冷了吧？千萬別再感冒，到時候又照顧你，我可真的折騰不起了。」

　　晴綠想起去年夏天因為吹空調感冒，導致咳嗽不止。吃西藥，打鹽水，一個多月還是不見效，夜夜只聞咳嗽聲。本來就睡不好，那麼一鬧，更是黑眼圈天天見了。

　　後來還是顧清初四處諮詢，抓來了中藥和一些土方子，天天熬好哄她吃下去才治癒的。結果晴綠是好了，還胖了幾斤，倒是顧清初忙裡忙外的，竟然瘦了七斤多。

　　要是往常，晴綠一定又會打趣說，你還得感激我給你免費減肥呢。可這次，她始終感覺心裡有一股彆扭。剛剛餐廳裡，他和季節在一起的溫馨的場景；交談之間，季節臉紅、傷感卻無奈的神情；以及林小單揶揄的那句「你有你家的顧公子啊」，一直縈繞在她的腦海。

　　可是，她與這個半路出現，照顧了自己四年的男人，真的只是萍水相逢嗎？

　　有時候，晴綠會問他：「你到底從哪裡來的？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而他總是笑著回答：「因為我上輩子欠了你的錢，可這輩子還是沒錢還，沒辦法，只好過來當苦力了。」

　　晴綠深深吸氣，風中帶來江邊特有的濕氣與腥味，讓她的鼻子有些發酸，抬頭望著顧清初，這個男人，一直對自己這麼好。

　　那麼池晴綠，你也不能阻擋他的幸福，是不是？

　　「清初，你都這把年紀了，也好給我找個大嫂啦。」晴綠笑著，玩笑似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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