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世錦年(5)_那焉

五

　　「喂，請問顧總在嗎？他的手機怎麼關了？……什麼，請假？那這邊一筆單子誰負責？」

　　「顧……哦，池小姐，公司這個季度的稅務報表讓顧總過目好，拿過來審核下。」

　　「……那誰做上次公司那筆業務的虧損原因分析？」

　　晴綠焦頭爛額，很多業務她根本就沒經手，還好，大部分陽揚還能應付得過來。

　　終於有工夫喝口水了，匆忙外出處理事務的陽揚又來了個電話：「差點忘記了，小池，席經理讓你下午到他辦公室談下財務部的近況，你趕緊準備吧。」

　　避之不及的事情往往轉瞬發生，晴綠立馬振作精神。新官上任，誰知道這個上司是個什麼樣的主，剛打好腹稿，就接到內線說是席川找。

　　晴綠也不是沒和頭頭腦腦們打過交道，工作兩年以來，跟著顧清初出去見過的大人物們也不在少數，可不知為什麼，一想到席川，她就有些底氣不足，上次就不小心壞了他的好事，總不會來點小鞋穿穿吧。

　　等到晴綠有條不紊地彙報完財務部的情況以及今年公司的一些稅務、報表、大部分業務資金走向後，抬頭一看，才發現席川半個身子斜靠在椅子裡，眼睛閉著，一副假寐的神情，似乎早就進入了夢遊的狀態。敢情自己滔滔不絕了這麼久，他壓根就沒在聽。

　　晴綠也只敢腹誹幾句，畢竟要靠人家才能拿錢吃飯的，於是就默默等著他發問。

　　幾分鐘過去了，他還是沒什麼反應，晴綠只好輕咳了兩聲：「席經理，財務部最近的工作大致就是這樣了，沒什麼其他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席川哦了一聲，這才慢慢坐直身體，一雙眼睛毫不顧忌地打量著她：「一直聽說，有顧清初的財務部就絕對不會出現什麼問題，看來的確如此了，聯手下也這麼能幹。」

　　「席經理過獎了，我們公司人才濟濟。」晴綠謙虛道，連嘉許聽起來也這麼彆扭。

　　「進公司前你就是顧清初的舊識？是他推薦你進來的？」

　　晴綠一愣，隨即接道：「是這樣的，顧清初和我大學時的教授認識，我畢業那年，他剛好代表公司回母校招聘應屆生，考核後就推薦了我。」

　　公司有個內部推薦的管道，不少同事都是內部人推薦或挖過來的，因此熟人共事很正常。

　　「那麼，作為上司，關心下屬平時的生活也不算八卦吧？」沒頭沒腦的一句，席川似笑非笑，不等晴綠說話繼續道，「你和顧清初只限于朋友這層關係？」

　　第二章

　　一般說來，上司不會無緣無故和你聊家常，尤其作為一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員工。或者他希望從你那兒知道些什麼消息，或者是他對你有些其他意思，再不然，就是他實在是無聊得可以。

　　但晴綠知道，這個席川，絕不會是個無聊的人。公司的規模龐大，職員之間戀愛也很正常，有時候男女比例差別很大的部門間還搞聯誼，但是，兩人若處的位置比較敏感，比如直接的上下級關係，而且是直接和錢打交道的財務部，那席川的過問也不算奇怪了。原來是說這個事情啊，怪不得美其名曰為「彙報情況」。

　　晴綠沉默片刻，坦然道：「我和顧清初只是朋友，又認識得早，關係相對來說比較要好。」

　　席川並不言語，只是看著她，微微點下頭，大約過了幾秒鐘，卻又忽然開口：「公事談完了，下班時間……也過了，聽說我們公司附近有不少美食，你該比較熟悉的，就挑個地方帶我去嘗嘗吧。」語氣平淡，仿佛兩人熟識已久，水到渠成般自然。

　　晴綠微微一怔，這個席川，還真是說一就二。她想了想，儘量讓言辭顯得誠懇：「真是不巧，席總，有個朋友正好喬遷，要過去呢。」晴綠努力裝出一臉老實懇切十分遺憾的模樣，微有些不自然地眨眼。這是她的習慣，一說謊，就要眨眼。

　　「哦？」席川不經意地挑了挑眉，又瞟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那明日吧，若明天還有事就後天，池小姐總該有空閒的時候吧。」

　　拒絕一次，通透些的上司也就順水推舟下臺了，但席川這樣堅持，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那便太不懂人情了。晴綠心底是明白的，便不再推脫，不就吃頓飯麼。

　　說實話，主要是那晚的春意旖旎在她腦海揮之不去，對這位席川先生有了先入為主的彆扭，但總歸是與自己無關，也沒什麼大不了。

　　「既然席總這麼說，那我有事也得先擱一邊啊，我與朋友打個招呼晚些過去。」她停頓片刻，微微思忖，「只不過，個人口味不同，若我挑的地方席總不甚滿意，可千萬別介意。」

　　「請你吃飯，自然要聽你的。」席川亦是笑著說，順手將案上的資料推到一邊，起身準備出去。

　　晴綠面上不動聲色，心底卻暗自琢磨起來：一身西裝、看似冷漠的席川應該是紅酒刀叉、提琴西餐那般的優雅，和熱氣騰騰、大眾十足的火鍋實在不怎麼搭調，那就點個最辣的火鍋吃上一回，他便也該知道了，我可不是個很好的美食家。

　　不過她沒料到，原來經理辦公室還有衣櫃之類的東西，公司樓下一身休閒的席川看著目瞪口呆的池晴綠促狹地笑了笑，一臉悠然愜意。

　　夜幕沉沉，燈火璀璨，星星點點的燈光為橫行在高架上的四輪金屬和森然聳立的高樓以及鋼筋水泥的城市稍稍添了幾許暖意。

　　城市的夜，燈紅酒綠，永不寂寞，黑暗撫慰了人們白日的失意與寂寥，遠離繁雜的瑣事，一層夜幕，似乎給人們披上了另一層皮囊，可以恣意，無須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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