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難念的經(34)_王瓷玫茶

三四

　　碧兒媽和軍平媽在很多事情上都沒法達成一致，從碧兒軍平兩個結婚儀式上兩個媽媽打量了彼此到現在，這種狀況沒有改變過。

　　碧兒媽認為，軍平媽縣城出來的，做了半輩子會計，還成天喜歡擺個知識份子的架子，死要面子活受罪。碧兒媽沒有看不起農村人的意思，往上數三代，碧兒爸媽也都是農村人。可關鍵就在這兒，碧兒家要往上數三代才是農村的，軍平家是從軍平爸媽這代才有了城市的戶口。軍平爸地道是從村子考出來的，軍平媽是縣城的已經覺得和軍平爸家的親戚們難以溝通了。那碧兒爸媽都是根正苗紅祖宗三代的城裡人，更加覺得軍平爸媽的很多想法和做法不可思議。

　　軍平媽也覺得碧兒媽不可思議。一個女人，要自立自強是好的，軍平媽自己也自立自強，工作幹得不比誰差。可女人最重要的還是家庭，是丈夫和孩子。軍平媽這輩子，就完全地貢獻給丈夫和三個孩子。她覺得，這就是一個好女人的本分。可碧兒媽顯然沒有很好地履行這種本分。比如，碧兒媽是不做家務的，碧兒和弟弟小立是外婆帶大。碧兒媽年輕時候是中學老師，業務尖子，學校重點培養對象。後來提拔了當學校領導，再後來調到市里教育局當處長，事業上順風順水的。碧兒爸雖然是大學的教授，那只是學問上的工夫，碧兒媽可也不比自己老公差到哪裡去。

　　軍平媽可不認為一個女人強過了老公是件好事。男人做男人的事情，女人做女人的事情。她就這麼認為。軍平媽不是沒有能力，她能把自己的工作做得很好，家裡也打理得好，可她事事都會讓著軍平爸做主。所以軍平媽也覺得碧兒媽的很多想法和做法和她格格不入，她覺得碧兒在某些方面，和母親很像。

　　比如說吃飯，軍平媽就不能理解碧兒家的飲食習慣。碧兒結婚前就很克制飲食，所以身材一直保持很好。懷孕以後，吃得也不多，而且吃肉的時候不多，更喜歡清淡的素食。碧兒爸媽都認為吃飯吃個七分飽，調料用得越少，對身體越有好處，在飲食上是十分克制的。碧兒媽有時候甚至很注重飲食的營養搭配和分量。所以軍平每次去岳父母家，都餓得前胸貼後背。

　　軍平媽聽軍平說過後，就很不滿意。她的看法正好相反。她覺得，飲食很重要，吃那麼點子東西，營養怎麼跟得上。講到營養，當然要吃高蛋白的食物，肉類也是不能少的。所以軍平媽每次做飯，分量都足足的，還喜歡多放油。碧兒剛開始的時候吃軍平媽做的飯，很不適應，尤其不喜歡什麼東西都丟在一個鍋裡煮的這種方式。所以每次吃飯，碧兒都吃得很少。軍平媽就看不下去她吃飯的樣子，好像吃什麼都沒胃口似的。

　　現在生了孩子，碧兒媽在這裡伺候月子，做的那些菜說是碧兒愛吃的。軍平媽有次看見，桌上擺的一碗排骨湯，清湯寡水，就那麼幾塊排骨。炒的一盤青菜還有一條紅燒魚，都是分量少得可憐。三個人吃飯，就三個菜加一個湯，軍平吃不飽，拼命吃辣椒醬就白飯。碧兒媽還叫他晚上少吃點，對胃不好。軍平媽看了就生氣，又心疼兒子。伺候月子，哪有這樣的。碧兒媽到底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再又說到買寶寶的嬰兒床。軍平媽原本想著把亮亮小時候的床拿來給孫女，不是為了省錢，是為了沒有新床的刺激氣味。可碧兒媽就說不要，偏去買了新床來。軍平媽當初建議說那就買個樣品，樣品的時間長，污染小些。碧兒媽好像跟她賭氣似的，非買了個全新的回來。軍平媽當時一看那個牌子，就覺得不好，挺貴的東西，可不是在正經商場買的，而是在一個不知名的專賣店買的。軍平媽很質疑這個床的品質。

　　準備寶寶的衣服的時候，軍平媽把亮亮小時候的衣服收拾好了洗好送來，誰知道碧兒自己早買了一堆不算，碧兒媽又去買了一堆。孩子長得很快，這些東西很快就用不上了，軍平媽覺得碧兒母女真是不會過日子。

　　奶瓶也是的，跑去超市買那種十幾塊錢的塑膠奶瓶。孩子怎麼可以用塑膠奶瓶，還是超市的便宜貨色。軍平媽忍不住告訴媳婦，奶瓶一定要買玻璃的，商場就有，而且喝水的和喝果汁的要分開。碧兒媽也置之不理，依舊用塑膠的奶瓶喂孩子。

　　軍平媽很辛苦地用老家帶來的新棉花給孫女趕了一床小被子送來，誰知道碧兒媽寧可給孩子用新買來的蓬鬆棉的被子。軍平媽想，那種東西，哪裡及得上新棉花靠身和暖活。小棉衣軍平媽早準備好了，全用棉布的帶子，沒有一粒紐扣的那種。可碧兒媽說，還是買來的嬰兒服神氣漂亮。軍平媽一看見上面金屬的按扣就心疼孫女。月子裡的孩子皮膚嫩著呢，哪裡能受得了這個，可見碧兒媽是沒有經驗的，這種嬰兒服要買也要買名牌的，怎麼可以只看見好看就隨便買。

　　事情還有很多很多，軍平媽真是說也說不完。當然碧兒媽也和女兒說起這些事情。同樣的事情，碧兒媽也認為軍平媽不可思議。

　　現在條件這麼好，又不是沒有錢，誰還要穿那些放了幾年的舊衣服還有舊床，看看那上邊黑一塊黃一塊的斑點，碧兒媽簡直不能想像，當初軍平媽帶外孫子是怎麼帶的。亮亮的舊床就放在儲藏室，螺絲釘掉了好幾個，碧兒媽可不想摔著自己的寶貝孫女。奶瓶用玻璃的，跌碎了傷到孩子怎麼辦。棉花鋪的被子還有手工做的棉衣，又重又難看，那種土布也不知道是哪裡生產出來的，品質很不靠譜，她才不會這麼委屈外孫女。碧兒媽氣哼哼地對碧兒說：「女孩子就是要嬌貴著養，從現在開始就不能湊合。你這個婆婆，要是個孫子，你看她保證不這麼委屈著。」

　　13

　　碧兒媽終於還是回去了，軍平爸媽挽留了幾次，也沒留住。又搞了個措手不及。因為軍平的假期只有十天，又延長了一個星期，無論如何都要回青雲鎮去了。軍莉的婆婆，也就是郭智的媽聽說生了個大孫子，開心得在電話裡面直叫。郭智為了兒子出生，從美國回來後，推遲了再次出差的行程。他想叫自己的媽來照顧軍莉。可郭智媽一聽叫她來帶孫子，就馬上說自己身體不好，受不了這邊的天氣。

　　已經是冬天了，郭智的老家在北方，燒土炕的。可這邊是南方，沒有取暖設備，冬天用空調又很乾燥。郭智媽說，她要等開春天氣好了再來，不然要生病的。郭智打了幾次電話去，郭智媽不鬆口，他也沒辦法。軍平媽聽了這個氣，明擺著，這就是要賴住軍平媽給她帶孫子的。可郭智不這麼說，他理直氣壯地說，他不能為了兒子讓老人累病了。

　　軍莉問他，那怎麼辦，郭智什麼也不說，只說自己很快又要出差。軍莉說，那找保姆吧。郭智不同意，說花那個冤枉錢幹嗎，軍莉自己休產假，不上班，樓下就是大超市，什麼都有，克服下困難。這趟差也就半個月就回來了。「等我回來了，我天天伺候你們娘兩個。」郭智說得真心實意的。

　　軍莉氣得抱著兒子罵：「什麼克服困難，你們家就是想要拖我爸媽來給你帶兒子。我告訴你，想都別想。要麼你就請保姆，要麼你就不許出差，自己伺候你兒子。」郭智也不生氣，甩下一句話：「我可沒說非要你父母來帶孩子，你自己說的。請保姆也要等我出差回來。」

　　軍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軍平媽在廚房裡也聽了個七七八八，心裡直後悔，自己給女兒做的這個主實在是錯。這個郭智，太不會心疼軍莉。怎麼當初被他給騙了，只看到他不計較軍莉的過去，還天天教育自己女兒不要辜負他的不計較。現在看起來，什麼不計較，計較大了。女人不能錯一步啊，錯了，男人即便表面上不計較，心裡也不把你當做值得痛惜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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