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難念的經(33)_王瓷玫茶

三三

　　碧兒媽住了下來，軍平爸媽正中下懷地迅速搬去了軍莉家，嘴上還要說是給碧兒爸媽騰地方。碧兒媽聽這個話只管心裡冷笑，轉過頭對碧兒說：「你這個婆婆，就是要面子。又要面子，還不願意領別人的情。我這裡來給她帶孫女，她可好，倒像做了個天大的人情給我一樣。她也太精明了。」碧兒只是苦笑，軍平媽什麼樣，她最清楚。她是不會低頭求人，也不願意欠下別人人情的人。

　　但無論如何，從碧兒爸媽來了以後，碧兒就過上了天堂一般舒心順氣的日子。碧兒媽變著法子弄女兒愛吃的東西，碧兒在醫院住了十天，孩子和自己都養得胖了一圈。孩子的黃疸漸漸退了，吃飽就在碧兒懷裡乖乖地睡覺，一切都很正常。

　　碧兒從小喜歡跟媽媽聊天，結婚後難得有機會天天和媽媽在一起了，這下和媽媽有了說不完的話。話題最多的就是軍平媽。當然，這些話都是背著軍平嘀嘀咕咕的。軍平按規定請了十天的假，碧兒媽這一來，軍平理所當然地要承擔起男人的責任。買菜、在醫院值夜班、來回送飯，甚至是給寶寶換尿片這些髒活累活，軍平全包了。到了出院的時候，軍平整整瘦了一圈。

　　出院這天，軍平媽一看見兒子又黑又瘦，心疼得跟什麼似的。剛好寶寶拉了一屁股，軍平又趕著收拾，碧兒要下地，又叫軍平拿鞋子來。碧兒媽又指揮著女婿把東西歸攏了。軍平媽看著兒子忙前忙後，心裡老大地不高興起來。寶寶這裡才換過尿片，轉眼工夫又拉了，碧兒趕緊喊軍平快來，軍平媽攔住兒子，說了聲：「我來！」拿了紙尿褲來給孩子換。一頭換，一頭就有意無意地說：「唉，這種事情怎麼好叫男人做。」碧兒媽在旁邊聽著，沒做聲。

　　軍妍知道今天出院，這會兒也剛好趕到，一到就拿出個大大的紅包當著碧兒媽的面硬塞給碧兒，碧兒推著不要，軍平媽就說：「收下吧，這是軍妍和軍莉的一點心意，替你們賀喜的。」碧兒還推，軍平也過來叫她拿著。碧兒想了一下，接過來轉手就給了軍平，叫他收著。軍平也沒在意，說了聲謝謝姐姐，就收了，軍平媽趕緊攔住說：「你不要收著，這是給碧兒的。」軍平傻呵呵笑著說：「給她的不就是給我的，她也沒口袋，丟了怎麼辦。」軍平媽一把搶過來，又塞回碧兒手上，拍拍她的手說：「還是你收著，自己買點東西。」這下碧兒也不好推，身上又沒有口袋，回頭看看自己的媽，那意思，想叫媽媽幫忙拿著，碧兒媽早躲遠遠的，就好像沒看見。碧兒只好自己拿手攥著這個紅包，紅包鼓鼓囊囊的，裝了好幾千塊，放哪兒都不放心，就這麼攥在手上回了家。

　　碧兒媽等軍平爸媽走了，軍平也去送他們，才跟女兒表示她的不滿：「你也不懂事，他們家給的錢，你怎麼遞給我。」碧兒說自己也沒想那麼多。看看紅包，包了六千，碧兒媽直皺眉，說軍平的姐姐出手都這麼大方，只是個意思，實在沒有必要這樣。碧兒歎口氣：「這個錢我一文也落不著，只怕還要貼錢。」

　　果然到了晚上，軍平就說，軍莉那邊生了兒子，已經先送了紅包來，這個禮是要還的。碧兒就把紅包原封不動地拿出來，問他還多少，軍平說，二姐給了三千，我們要是給得一樣或者給得少都不好，給四千吧。碧兒就拿了四千出來給他，一邊就說：「這樣來來去去有什麼意思，到頭來我們貼進去一千不算，還領這麼大個人情。」

　　軍平聽了就不高興：「我姐姐先想著我們，這是好意，怎麼看不見你先想著給她賀喜。還有，什麼叫貼一千，你不是還剩了兩千，我大姐總沒有叫你回禮。」碧兒這下氣了：「真難為你姐姐先想著我，原來先想著的可以少掏錢的，下次我一定機靈點，先想著她才是。還有，你莫不是健忘，你外甥哪年過生日過年我們不給錢的，那些錢加起來有多少你自己算算。要是一百二百的，我才懶得計較，可動不動就幾千幾千，我哪裡吃得消。我一個月工資就三千，一年這樣來往幾次，我飯都沒的吃了。」

　　軍平惱了：「亮亮過生日、過年我這個當舅舅的給個壓歲錢，你也算這麼清楚。現在我們也有女兒，一出生我姐姐就想著了，這是好意，誰想你的回禮。你不想回，她們也不會有意見。我們姐弟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碧兒冷笑：「哦，原來她們都是好意大度的，只有我會算計。我只知道，我再會算計，算來算去，也是貼錢還領別人情的那個，並不是賺錢的那個。你們姐弟的感情原來這樣好的，我是沒有見識的，看不懂你們。」

　　軍平又氣又急，這幾天忙得他沒日沒夜的，孩子晚上醒好多次，都是軍平抱著在房間裡來回地轉，讓碧兒休息。碧兒弟弟小立只打了個電話來，加上碧兒媽今天跟他們說起，馬上就要回去上班，月子裡恐怕不能照顧了，叫軍平想想辦法。碧兒媽的意思還是要請軍平媽回來，話裡話外地提醒著女婿，爺爺奶奶的責任比外公外婆大。

　　軍平心裡也有點不痛快。自己的父母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碧兒媽影子都不見。好容易來了，軍平才鬆口氣，以為至少也伺候碧兒月子過了才會說回去的事情，誰想這就急急忙忙要走，有點不管不顧的意思。想起爺爺奶奶的責任大這句話，軍平心裡更是窩住了火。孩子姓王不假，可孩子不是他王軍平一個人的孩子，也是碧兒的孩子。她是自己父母的孫女，也是碧兒爸媽的外孫女，說什麼誰的責任更大？

　　要是忙得過來，軍平相信自己的父母一定不會不管孩子，不想管的話，何必碧兒才懷孕就急急忙忙搬回來。父母關心自己這個小家庭是不遺餘力的。可兩個孩子趕一起來，叫他們怎麼辦。不過是商量一下請碧兒媽來，還沒怎麼樣，就鬧這麼大。左右也不過就是碧兒認為爺爺奶奶應該先照顧姓王的孫子。碧兒自己也是女人，也生孩子，怎麼不能體諒一下軍莉的困難。

　　軍平憤憤不平地想，碧兒媽又有什麼事情。小立快三十的人了，才談了個女朋友，成天不在家。碧兒媽說是處長，到了年底也該二線了。就兩個月的事情，提前兩個月二線來幫幫自己女兒，也在情理之中。軍平心裡對岳母很有意見，只是不說出來。因為，他始終覺得，碧兒媽是長輩，她就算真的完全撒手不管，他這個做女婿的，可以在心裡埋怨她，沒有道理當面去要求她。

　　所以，軍平有點遷怒於小立。他覺得小立很不懂事。只有碧兒這一個姐姐，自己有事情的時候知道找姐姐，碧兒二話不說掏了十幾萬給他，他這個做姐夫的，包括姐夫的媽媽，都沒有說過什麼。現在姐姐姐夫的孩子出生，小立是舅舅，居然連個面都不照。軍平自己也是舅舅，他不會這樣對自己的姐姐。軍平想起小立，又聽了碧兒對自己兩個姐姐的不滿，越發覺得可氣，本來不想說，這會兒也憋不住：「我們姐弟就這樣的感情，互相關心。幾千怎麼了，給的禮重說明我們的感情重，不會像你想得這麼多。我姐姐給幾千倒得罪你，你弟弟怎麼沒有拿個幾千來得罪我。你們姐弟又是什麼感情，還來說我。」

　　碧兒最不能容忍軍平的就是提到自己的家人。何況這次，小立早交代了碧兒媽替他買禮物給外甥女，碧兒臥室裡的小嬰兒床就是小立的錢買的，兩千多的名牌貨，不過碧兒媽只跟碧兒說了，並沒有跟軍平說，碧兒也覺得這是小事，沒把這個當件事情在軍平面前提。碧兒和小立之間從小就是不分彼此的感情，所以小立買東西給女兒也好，碧兒拿錢給弟弟還債也罷，出錢的不覺得有什麼，受的也很坦然，都是很自然的事情，一家人用不著那些虛禮。碧兒就受不了軍平家的這種來往方式。說起來似乎感情好得不得了，可來往起來讓人感覺那麼累，還虛偽。就說這次，軍平大姐給錢，那種當著自己媽的面塞到自己手裡的做法，叫碧兒特難受，這樣天大的一個人情受下來，當然難受。碧兒自己家，單純得多，沒這麼些講究和虛禮。

　　碧兒就指著寶寶睡的床說：「我弟弟幾千是沒有的，不過這個床可是他買的，也沒張張揚揚地塞到你手上吧。我不說，你也不知道，這才叫真心實意，虧你還好意思說我弟弟。」軍平滿臉不屑：「你還好意思說，這床不是你媽買的，現在又成了你弟弟的，好笑。你弟弟沒結婚，他買的，還不就是你爸媽買的，要領情我也領外公外婆的情。」碧兒簡直覺得軍平不可理喻：「小立買的就是小立買的，誰那麼無聊和你說這種謊話，你就是一個小人，以己度人的小人。」軍平嘿嘿冷笑：「是啊，我是小人。你不願意拿錢出來回禮你只管收著，我去回總行了吧，不要你管。」碧兒氣得臉雪白：「錢給你了，你自己多話，什麼時候說不回，這個情我受不起。哎，你去回，你的錢難道不是這個家的錢？」軍平搖搖頭，本來一件好事，高高興興的事情，吵成這樣，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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