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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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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凡搖搖頭。 「什麼都沒有被搶?」 李一凡點點頭,隔了一會兒又搖搖頭。 陽昆似乎明白了什麼,心跳加快,血流加速,手背上的血管也凸現出來了。客廳裡靜悄悄的,聽得見二人的心跳、呼吸。一凡微微扭過頭,看著陽昆:「昆,我……」她終於沒有勇氣說下去。 「你說嘛!」 「我怕你受不了。」 「有什麼,砍頭也只有碗大個疤。」陽昆在潛意識裡看見了那口井已經從遠方以很快的速度滑到了他腳邊,回避是回避不了啦,躲是躲不了的,乾脆就讓它來吧!他吞了一口唾沫,出了一口粗氣,勾著頭說,「我受得了!」 「我、我,」一凡咬了咬牙關,把那幾個字從胸腔裡壓出來,「我被壞人糟蹋了!」 「什麼?」陽昆幾乎跳了起來。儘管剛才他已在腦袋裡把被搶、被打、遭車禍、挨誤傷、摔到施工挖的坑裡、掉進被人偷了鐵蓋的窨井裡等各種可能的情況過了幾遍,就沒有想到被壞人強姦。不,腦袋裡曾經有過一閃念:是不是被……但他不敢想下去!自己的老婆被強姦,那是一種多麼可怕的情景!那就猶如面對深淵、面對荒原、面對世界末日、面對屠刀和刑場!他不敢。他也從來沒有這種思想準備。儘管傳媒三天兩頭都在披露這方面的新聞,他認為那是別人,這種災禍不會也不應該落在知書識理、待人友好、慊慊君子的陽昆身上。每每茶餘飯後夫妻雙雙邊看電視邊聊及這些新聞時,他總要說一句:「這些女人,自己不檢點。」一凡就抬上一杠:「怎麼怪女的?」「你自己不妖五妖六的,那壞人會盯上你?」「這樣說來,還是女人的錯喲?」「有一篇文章說過,女人的穿著太招搖,容易引發性犯罪!」「萬一有一天,我成了受害者,我……」陽昆不等她說完,就搶過話頭:「你瞎說什麼!」一雙眼睛瞪得牛眼似的定在一凡臉上,「未必你還想呀?」…… 此時,李一凡又看見了丈夫那種神態,不禁打了一個激靈。她猶豫了,她矛盾了,真不該說!說了,他會怎麼樣?她不敢想像。不說?不行,忍得過今天,忍不過明天。那紙包得住火嗎?壞人已被抓住,報紙就要登出來,能瞞得了?既是夫妻就要互相信任,這種大事不能不說。早說比遲說好。是九級風暴、是萬鈞雷霆、是冰雪嚴寒、是酷暑烈日,你通通來吧,我豁出去了!她望著丈夫重複道:「我被壞人糟蹋了。」 陽昆定定地看著一凡,像不認識她似的。屋內頓時一派寂靜,靜得來聽得見雙方的呼吸、雙方的心跳。過了不知多少秒、多少分,好像整整過了一年,從他那緊閉的嘴唇裡跳出兩個字:「真的?」 看見丈夫這個樣子,李一凡心裡難受死了,臉色倏地變得蒼白,上牙已將下唇咬出了血印。她沒有猶豫,沒有退縮,一對裝滿了淚的仍然是那麼美麗的大眼睛向著丈夫,沉重地點了點頭。隨著她這頭的點下,那早已盈眶的淚水從眼裡滾落出來,像斷線的珍珠,一顆一顆地打在地上。 「你、你!」陽昆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叫道,「這不是真的!你亂說!你哄我!一凡,我親愛的,你快說,這不是真的!是你故意哄我的!」他伸出雙手抓住一凡的雙肩,使勁地搖著,「凡,你快說、快點說呀!」 李一凡任淚水往下掉,深情地說:「昆,你小聲點,莫驚醒了梅梅。」 陽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平靜了下來,摟著一凡,輕聲地問道:「凡,你是哄我的哈?」 她眨了眨長而有點卷的睫毛,嘴唇動了動,輕輕地說:「昆,是真的!」 「啊!」這個沉重的字從陽昆喉嚨裡滾出,就像一個悶雷滾過天庭,同時,他收回摟著一凡的雙手,跌坐在沙發上,然後,用雙手支著似乎要掉下來的沉重的頭,就這樣定格,成了一座雕塑。 「陽昆、昆,你別這樣,」她用手去搖他,「都怪我不好!」 「你很好!」從雕塑裡迸出這三個字,冷冽而堅硬,像從空朦的地方飛來柳葉鋼刀。 「我……」她用衣服揩了揩眼淚,把在心裡想了好一陣的一句話說了出來,「我對不起你!」 「叫你平常不要太打扮、太招搖,你不信!」 「可是……」 「可是什麼?」他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現在覆水難收了!」 「我,我要找他算帳!」李一凡咬牙切齒地說,「我要將他送進監獄!」 「強盜過了殺壁頭,有什麼用?」 「要使其他姐妹不受害。」 「你還有雷鋒精神哩。」 「你!」李一凡瞪圓了雙眼看著陽昆,像不認識了似 的。她知道他受到了言語不能形容的傷害,她不能太刺激他,終於沒有讓冒到嘴邊的「你太過分了」五個字跳出來,狠狠地將它們壓了下去,吞進了肚子裡, 客廳恢復了冷寂。陽昆仍是一尊雕塑。盥洗間裡發出了李一凡洗澡的嗽嗽聲。要是在往常,陽昆聽見這能喚起欲望、刺激感官的聲音,早就推開門跑進去了。此時,他像沒有聽見,仍是雕塑般一動不動。「嗚——」窗外,不知是夜歸的鳥還是早起覓食的鳥發出的叫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早上起來,陽昆和往常一樣,要去給女兒做早飯。到廚房去一看,李一凡已做好了:燒好的牛奶、煮熟的雞蛋、蒸好的袖珍米糕。剛醒來的梅子翻身坐在床上,奶聲奶氣地說,「我和爸爸昨晚等你、你不回來,我沒有吹蠟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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