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決不饒恕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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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的門,只覺得眼前一亮,滿眼都是一片白花花的腦殼。我的心一緊,乖乖,這才是真正的犯人呐……以前我被關在拘留所的時候,那裡的人不剃光頭,一點兒也覺不出來跟正常人有什麼不同。可這裡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這片白花花的腦殼,讓我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攥了一把,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隨著「咣」的一聲關門,我被丟在了門裡。屋裡一點兒聲音也沒有,我傻愣在門口不知所措。我用眼睛的餘光感覺到,這是一間很大的房子,有小半個籃球場那麼大。屋裡沒有床,密密麻麻的白葫蘆頭們盤腿坐在各自的鋪蓋上,直直地盯著我看,好像要用目光把我剝成一隻脫毛的雞。略一安靜,一個怯怯的聲音從南牆角傳了過來:「楊遠?天呐,這不是楊遠嗎?」我沒敢應聲,拘留的時候我就知道,在這裡,你不能隨便跟人搭訕,你是條龍得盤起來,是只虎你得臥起來。 「剛才是誰在亂詐唬?你爹來了嗎?」這個陰沉的聲音來自窗下,我沒敢抬頭看。 「林哥,是臭蟲詐唬的,練他?」這個聲音很興奮。 「是得練他,」窗下的人似乎是在捏著嗓子說話,「劉三,呆會兒你當教練。」 「好嘞!先練新號兒?」劉三躍躍欲試。 「對,先練新號兒!」窗下的聲音猛然高了起來,他似乎一下子進入了亢奮狀態。 應該承認,那陣子我被他們鎮住了,好像又回到了剛就業時候的狀態。我不知道他們想要怎麼「練」我,儘管以前我聽說過這裡面的一些道道兒,但是真正開始面對的時候,我麻了「爪子」。當時我確實發懵了,懵得都不知道沖說話的那個人打聲招呼。悶了幾秒鐘,窗下的人換了一種溫和的口氣招呼我:「夥計,過來,到我的對面來。」 我愣了一下,魂兒仿佛又回到了自己身上。現在想來真可笑,你說他要是不招呼我一聲,我是不是得在門口站上一輩子?他媽的,林武這個混蛋!哈哈……後來我知道喊我過去的這個小子叫林武,年齡跟我差不多大,玩「花火」玩了個監號老大。這時候,我可以抬起眼皮來打量他一下了,這傢伙結實得就像一頭狗熊,脖子幾乎跟大臉盤子一樣粗,脖子下面的胸脯像安了兩個杠鈴,隨著說話聲還一緊一緊的,我猜想他這是故意裝出來的,故意讓我看到他的強壯。你說他跟我玩這套把戲幹什麼呢?體格大只能嚇唬嚇唬那些沒見過世面的。我體格小,可是我從來不害怕體格大的,體格大,挨揍面積也大,我三下就可以把他們放倒。放不倒,我就用刀砍……說遠了,咱們繼續。 「你叫楊遠?」林武用腳蹬了蹬我的腿彎。 「是我,大哥。」我怕他踹我,連忙蹲在了他的對面。 「你很厲害?」這口氣明顯是想找茬兒,聲音很小,很低沉。 「大哥,你想幹什麼就明說,我剛來,什麼都不懂。」 「咦?膘子你還挺愣啊,」長著一張馬臉的劉三靠過來,一腦袋撞在我的鼻子上,「嘗嘗我的鐵頭功!」 我的鼻子一熱,感覺有東西淌出來了,起先我沒在意,以為那是鼻涕,因為這幾天我一直感冒著。 我揉了揉鼻子,沖還想往前湊的劉三笑了笑:「大哥好功夫。」 林武的目光忽然有些呆滯,臉上的肌肉也鬆弛下來:「捏著鼻子,把臉仰起來。」 我這才發現自己的鼻子流血了,我沒動彈,任由鼻血吧嗒吧嗒往地上掉。 「怎麼,哥們兒跟我玩兒殘酷?」劉三跳起來,一腳踹在我的肩膀上,我直接躺在了地板上。 「起來,別放賴,哥們兒不喜歡賴漢子。」林武推開還要往前沖的劉三,伸手拍了拍我的臉。 「大哥,我不是放賴,我的身上沒有力氣,剛提審完……」 「還沒提審完,這不是我正在提審你嗎?」 我費力地坐起來,剛要往起蹲,林武發話了:「別蹲,像我這樣坐著,挺直你的腰板。」 這話讓我很感激,竟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現在想想真他媽難受,那時候我怎麼了? 劉三老遠站著,不知道是在吆喝誰:「看什麼看?都給我坐好了!沒看見老大在審案子嗎?」 我的心像有幾隻蒼蠅在出溜著爬,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麼感覺,難受得要死。 林武從屁股下的被子裡掏出一團棉花丟給我:「別獻血了,把鼻子堵上,哥哥見不得這個。」 我把棉花卷成一個小球塞進一個鼻孔,血還在流,林武笑了:「錯了,是那一個。」等我換好了鼻孔,林武撇腔拉調地問:「賣什麼果木的?」我不明白,我不是做小買賣的,什麼賣果木?正發著呆,剛開始喊我的那個人湊了過來:「老大,他是楊遠啊。」林武皺了皺眉頭:「愛誰誰,在這裡我是老大!劉三,把臭蟲拖到南牆根去,練!」 「膘子,說話呀?賣什麼果木的?」臭蟲在南牆根哎喲著,這邊又審上了。 「大哥,我在機械廠上班……」 「沒問你在哪兒上班,我是問你犯什麼事兒進來的。」 我明白了,咳,你早說啊,玩這套威虎山把戲有什麼意思?我笑了笑:「流氓。」 林武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調戲婦女?摸奶子、摳……」 我有點兒上火,但一時又火不得,只好照實說了:「打架,我砍人了。」 「好嘛,照這麼說,我這裡還來了個猛將,砍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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