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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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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姨站在紅香身後,聲音悶悶地說:「當然好看,小姐要變成貴婦人了。」 紅香愛上了那頂帽子,除了睡覺,她無時無刻不戴著它。與之相反的是,她非常討厭那條紫色的圍巾,她把圍巾塞進了櫃子的最下層。她對馮姨說:「紫色是最不吉利的顏色,只有死人才會圍紫色的圍巾。」 在紅香盼望得最不耐煩的時候,雪落了下來,一場異常豐厚的大雪降臨在了同州城。外面傳來的消息說,大街上一夜之間凍死了好多人。下人們一大早就開始忙著掃雪,掃帚劃過地面的嗤啦聲滿院子都是。這時,人們看到管家吳讓從屋裡跑了出來,對下人們說:「老爺還在睡覺呢,你們掃雪的聲音最好小一些,要不會影響老爺休息的。」 鹿侯爺夜夜難眠。經過半個冬天的治療,留洋醫生趙原還是沒能徹底治好鹿侯爺的病,只是與之前的高燒相比有些好轉,高燒變成了低溫,而且只發生在夜裡。趙原解釋說:「焦慮症需要長期治療,急不得,不管誰來治都要時間。」他讓丫鬟在鹿侯爺的床邊放了臉盆,定時更換額頭上的毛巾。因為鹿侯爺因病整夜不能入眠,福太太就搬到隔壁的房間去住了。她對旁人說:「我懷孕了,不得不為鹿家的骨血著想。」 深夜裡,紅香在自己封閉的院子裡聽到外面水潑在雪地裡混沌的聲音,然後是雪被水緩慢融化的滋滋聲。她在床上翻了個身,用被子捂住了耳朵。孕期女人的嗜睡降臨到了她身上,她的身體深部到處冒者睡眠的泡泡。第二天清晨,僕人在鹿侯爺住的院子前的雪地上看到了潑水的痕跡,白色積雪上浮動著一層淡淡的紅色。人們很快得知,那是鹿侯爺的鼻血。鹿侯爺的鼻血染紅了院子裡的積雪和冰淩。 馮姨端著早餐回來時,帶著滿身的寒氣,紅香叫她去火爐邊烤烤,老胳膊老腿的,挨不起凍。馮姨高興地坐在火爐邊,慈祥地看著紅香吃東西。紅香說:「馮姨,你也吃點吧。」 馮姨連忙把目光移開說:「我早上沒有吃東西的習慣,從來沒吃過。」 「那你就吃點兒試試。」紅香把一個包子遞過來。 馮姨半推半就地接過包子,卻只在鼻子下聞了聞就放在了旁邊的桌上。「我早上不餓,一點兒都不餓,再說這包子也不是我們下人吃的。」她說。而紅香卻硬是把包子再次塞到馮姨手裡,說:「我叫你吃你就吃。」馮姨這才輕輕咬了一口,汁液順著手指流了出來。 「好吃嗎?」紅香問。 馮姨靦腆地點了點頭,臉上全是受寵若驚的神情。似乎害怕被人發現,她把剩下的包子全部塞進嘴裡,兩腮鼓起來,油汁從嘴角往外流。 「那以後我每天都給你吃。」紅香趁機說。 「那可不行,要是被福太太知道了,她會怪我貪嘴的。」馮姨說,不過她眼裡閃過的一絲光亮還是被紅香捕捉到了。「我不說誰又會知道呢?」紅香說。紅香把飯簍裡吃剩的兩個包子全部給了馮姨,說:「我不喜歡吃肉,包子裡肉太多了。」 馮姨不解地說:「還有不喜歡吃肉的人。」 上午是最為無聊的,紅香只能在屋裡呆著,院牆阻隔了她的視野,只剩下空蕩蕩的灰色天穹。紅香在院子的雪地裡也不能呆太久,時間稍微一長馮姨就會催促,馮姨總是在臺階前說:「小姐,凍出病了可不好。」紅香只得又回到屋裡,坐在火爐邊發呆。 這天中午用過午餐,等馮姨送了餐具回來後,紅香忽然捂著肚子說:「馮姨,我肚子好像在疼。」紅香這麼說,嚇得馮姨的臉色立即就變了。 「你直接去找醫生就可以了,不用告訴福太太,免得她擔心。」紅香說。馮姨慌慌張張地出了院門。 前來治病的醫生是趙原,馮姨在路上碰見了他,便順道請了他來。這段時間因為鹿侯爺的病,趙原倒是經常出現在鹿侯府。趙原跟著馮姨走進院子,他首先感受到的就是院子裡積蓄多日的孤獨氣息。他驚奇地說:「馮姨,這是誰的院子?這麼安靜,我經常出入鹿侯府,從沒來過這裡。」 「趙先生,這裡住的可是鹿侯府的貴客。」馮姨說。 趙原懷著好奇的心情進了屋子,他聞到了撲鼻的香味,那香味既有一點點麝香的味,還夾雜著淡淡的百合花香,可是眼前正是深冬季節,這百合花香是從哪裡而來呢?趙原正這樣迷惑地想的時候,一個聲音從屋子裡面傳來:「馮姨,是醫生來了嗎?」 馮姨為趙原介紹說:「這就是我們小姐。」 紅香從床上坐起來,她把一隻手放在額頭上,另一手則放在隆起的肚皮上。趙原是在適應裡屋的光線後才看清床上的人是個孕婦的。他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鹿侯府的孕婦真多。可是他什麼都沒說出來。他將聽診器的聽筒貼在紅香的肚子上,紅香咯咯地笑著說:「醫生,你的聽診器好涼。」趙原這才意識到自己過於緊張了,竟然忘記了把聽筒在火上溫熱一下。 紅香給趙原的第一印象是,她的肚皮很白,白得像雪一樣,而且繃得緊緊的,在那白色的肚皮下面佈滿密密麻麻的藍色毛細血管。趙原情不自禁地說:「小姐的皮膚真白。」 2 在趙原到紅香的院子去第四次的時候,這個消息終於傳到了福太太的耳朵裡。這消息是小梅告訴福太太的。小梅對福太太說,她看見趙醫生從院子裡出來,肩上背著行醫的小箱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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