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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用我的身體尋找到你的身體

  穿裙子的流行進入校園時,她也開始進入這種流行生活之中去,因為,竟然連蕭雨也開始穿上了流行中的短裙。她決定到她經常去的那條小巷去買一條短裙。因為這是她的秘密,在這個世界上她每花一次錢都要積蓄很長時間,兩年前她在那條小巷發現了價廉物美的衣服,而且她在和小商販們討價還價時很愉快。這個週末到來時,她已經來到了小巷,正在她和小商販的談論一條短裙的價格時,她感到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愣了一下,轉過頭,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是賴哥出現了,她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想起賴哥來了。

  當她在下半夜撤離那座旅館時,她像一個受驚的野獸一樣喘著氣,沿著街道奔走,她不可能像什麼,在那個特定的時刻,她確實就像一頭已經受驚的野獸。這種經歷使她逃到了女生宿舍,在這個世界上,尤其是在這個特定的時刻,只有女生宿舍才是她的身體停留的世界。她想忘記身體被受驚的時刻,最好的辦法當然就是忘記那座旅館的存在。

  然而,賴哥又出現了。不知道為什麼,當她回過頭來看見賴哥的那一刹哪間,她的心跳突然加速起來,她不知所措地叫了聲賴哥,仿佛空氣已經凝固在視線之中。賴哥笑了笑,問她是不是要買下那條短裙,她點點頭,賴哥掏出了錢包,他掏出錢包的速度很快。還沒等她反映過來,賴哥已經買了單,小商販把那條短裙裝進了塑膠口袋中遞給了她。她感到愕然,賴哥推了推她的肩膀說:走吧,到我旅館裡坐一坐。

  她搖搖頭,賴哥說:我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你了。走吧,我可能不會在這座旅館中住太長時間了……也許,用不了多長時間,這座旅館就會撤遷,這條小巷要擴充,小商販們也會離開這條小巷……沒有辦法,我已經在這座旅館住了很長時間……我已經習慣住在這座旅館裡,當然,撤遷之前,我會去尋找另外一家旅館,我喜歡住旅館,它小巧,安靜,不像飯店、賓館那樣喧鬧,另一個原因,住旅館可以為酒廠節省一大筆開支……

  沒有辦法,夏冰冰已經在不知不覺跟著賴哥走,她也許是被剛才賴哥所描述的場景所籠罩了,很難想像,一座旅館也會撤遷,而且一條小巷也會被由此所改變。她還不知道世界就是在變化之中前進的。世界每天都在變,就像此刻一樣,她也會跟著賴哥走,而不久之前的夜裡,她叫醒旅館值班服務員的時候,她只希望那位睡意正濃的服務員儘快地把門打開,她只希望盡情地逃出去。

  賴哥把她帶到了旅館,賴哥說:陪陪我吧,萬瑤已經離開我了。賴哥一邊說一邊劃燃火機,他嘴裡刁著一根香煙,賴哥說:今晚,你一定要留下來陪我好嗎?否則我會把這屋子裡的瓶全喝完,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我會死,你不會希望我死吧。賴哥一邊說一邊吐著香煙圈。用一雙頹廢的眼睛看著夏冰冰。

  直到現在夏冰冰才意識到暮色已經來臨了,她是吃完晚飯後進入那條小巷買短裙的,此刻,她還抱著那條短裙,賴哥突然說:夏冰冰,穿上那條短裙讓我看看,我還從未看見過你穿短裙,你穿上它一定會很漂亮。不錯,夏冰冰確實想試穿一下那條短裙,賴哥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賴哥說:你到我房間裡穿裙子去吧,房間裡有穿衣鏡子。她看了看賴哥,遲疑地站起來。

  直到她走到了賴哥的房間,她才意識到不久之前就是在這房間裡發生了萬瑤的喊叫,那時候她還不知道這是性喊叫。她把門掩上,開始了穿裙子,當然她得脫去褲子,她過去一直穿牛仔褲,幾乎從未穿過裙子,當她穿上裙子時,她看見了穿衣鏡,那條裙子確實在刹哪間改變了她的模樣。

  她站在穿衣鏡前看了自己很久很久,賴哥在外面喊道:夏冰冰,你還沒穿好裙呀,出來吧!讓我看看你穿裙子的模樣……於是,她就拉開門出來了,她站在小小的客廳裡,她突然嗅到了酒味,她看見了一隻啟開的酒瓶,不是紅色葡萄酒,而是白酒,賴哥在她穿裙子的時候已經喝了半瓶白酒。賴哥的目光以從未有過的一種炙熱看著她說:夏冰冰,你是我見過的最純真的女孩……不錯,你穿裙子真漂亮……比萬瑤漂亮多了,來,坐到我身邊來……來呀,快過來……

  她想起了父親。父親渴酒時好像是忘記了生命,當父親忘記自己的生命時,他想即刻把自己用酒精麻醉,很多年來,父親就是那樣一次又一次地懷抱著酒瓶,然後把自己變成了一個不會有痛感的人。現在,賴哥又在喝酒,他之所以喝酒是因為萬瑤離開了他。當她聽說萬瑤已經離開了賴哥時,不知道為什麼,她並不為賴哥感覺到痛苦,相反,她卻有一種欣喜,也許她從骨子裡面並不喜歡這個女人。而且,她聽見過這個女人的喊叫之聲,在萬瑤喊中時,她並沒有想像出萬瑤和賴哥在一起的情景,她只是想跑,跑到一個沒有這種喊叫之聲的地方去。

  現在,她突然充滿了一種憐憫,就像看見父親抱著一隻酒瓶,坐在一個角落,為了把自己迅速地變得酩酊大醉而付出的那種代價。她走過去,坐在了賴哥的旁邊,賴哥說:你會留下來陪我嗎?她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但是她有一個條件,她如果留下來,那麼賴哥就要停止喝酒,賴哥聽了這個條件後突然感動地拉著她手說:我保證,今晚我決不會再喝酒了。她抽出了自己的手,站起來把已經喝完的空酒瓶扔在了門外的垃圾樓裡去。當她坐下時,賴哥再一次抓住了她的手,然而,賴哥似乎已經醉了,她把賴哥扶進了臥房,給他蓋上了被子,她回到客廳看了一會兒電視,然而根本不知道電視上在放什麼。後來,她就困了,她熄滅了燈,躺在了沙發上,她想既然她已經答應了賴哥就應該留下來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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