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然天成(2)_呂苗

二

　　舒顏哭笑不得地扯了扯嘴角，曾幾何時，這是她最喜歡的一首歌，每晚都要聽著它才能入睡，然而現在，感覺卻大不如從前了。

　　記得顧秦向她求婚的時候唱的就是這首歌，五音不全的嗓音害她憋了半天都不敢笑出來，但當時心裡的確是既溫暖又感動的，甚至感覺這是她聽過的最動聽的聲音。

　　結婚到現在一年半了，此刻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單從外表看，死黨們倒是很羡慕她。這個其實不難理解，顧秦怎麼看也是個英俊瀟灑又體貼儒雅的好丈夫，加上他本身是小有名氣的工程師，還精通美術和攝影，這樣才情橫溢的老公不羨煞旁人才怪。剛結婚那會兒，她也是感到很得意的，沒少在姐妹們面前炫耀自己的幸福。

　　然而問題的關鍵是，她現在無奈地發現，婚前兩人之間那種激情和依戀隨著一紙婚書已經不知跑到哪重天了，她那美好又夢幻的童話情結眼睜睜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化成灰，或者說，變成不切實際的泡泡了……

　　生活變得單調枯燥，她的性情也變得暴躁易怒，和顧秦之間很容易因為一些瑣碎的小事就唇槍舌劍。顧秦倒是經常讓著她，但不知為何，每次看到他一聲不吭地窩在沙發上裝木頭人的時候，她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兩人越來越感覺對方身上有著許多自己無法忍受的缺點，為什麼這些問題在婚前就是沒有發現呢？

　　「阿嚏！」

　　暈！她驚訝地抬起頭看著身邊的胖女人，感覺自己的魂都被嚇丟了，心裡直犯嘀咕，這是公眾場合，打個噴嚏需要這麼大聲嗎？

　　女人抱歉地朝她笑了笑，舉起手一把就將鼻子下面的鼻涕抹去，跟剛才一樣，隨手擦在自己的衣角邊上。

　　舒顏僵硬地慢慢將眼光移回自己的電腦螢幕上，快速地在剛才的日記上繼續敲擊：

　　很想知道一個問題，女人是為了什麼結婚的，而結了婚的女人，又會發生什麼質的變化呢？

　　好聽的短信鈴聲響起，她停止手指的敲擊，翻開手機查看。

　　「路上小心，下車多披件外套，別著涼了，什麼時候回來說一聲，我去車站接你。」

　　她的嘴角微微向上彎起，眼裡多了一絲笑意，手上卻賭氣似的大聲合上手機蓋，放回自己的衣兜。

　　什麼時候回去說一聲，他去車站接她。哼，開玩笑，他會記得嗎？

　　那個姓顧的，以為短短一條短信就可以讓她消氣了？沒門！連窗戶都沒有！

　　舒顏撇了撇嘴角，手指又輕快地飛舞起來：

　　我是個結了婚的女人，但直到現在對婚姻還是一知半解，感覺它就像一個善變的女人，忽冷忽熱，時晴時陰，忽遠又忽近……

　　都說愛情是一種理想，婚姻是一種現實，兩者是截然不同的概念，果真是這樣嗎？

　　顧秦埋頭於眼前的一堆圖紙中，陽光柔和地射進窗戶，如輕紗般溫暖地披在他身上，他放下手中的筆，微微眯起眼睛，長長地舒了口氣。秋天到了，陽光不再毒辣，反而變得柔和溫暖，撫在身上很舒服。他突然有了靈感，真想馬上提起畫筆，將這清爽又溫情的秋日風光攬進自己的作品中。

　　然而，現在是工作時間，並不是享受興趣的時候，他隨手拿起一旁的數碼相機，哢嚓一聲，記錄下此時的美景風光。他面對螢幕，滿意地彎起雙眸，嗯，回家再好好尋找靈感吧。

　　顧秦轉回頭開始專心流覽眼前的專案資料，事實上，這樣的工作他一直都做得力不從心，不是能力不行，也不是專業水準不夠，而是興致問題。他一直都認為，人要做自己感興趣的事，工作也不例外，沒有了興趣的工作，即使待遇再優厚也感受不到那份激情和成就感。

　　他上學時選擇的專業以及現在從事的工作都是為了家人，可現在家人的生活不用愁了，自己也有房有車，甚至有了一個漂亮的老婆，怎麼說也算是年輕有為了。可是他對工作的熱情卻一日不如一日，相比每天面對著一堆堆圖紙資料，他更樂意揮揮畫筆，或者通過相機記錄生活的點點滴滴，做一個地道的藝術家，甚至辦一個個人藝術作品展……

　　這是他一直都有的想法吧？也許應該找個機會跟舒顏談談，看看她的意思再說，畢竟結婚前她一直鼓勵他有機會一定要辦一個個人畫展的。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怎麼又胡思亂想了，面前的資料才是最重要的，現在必須先大概瞭解一下，一會兒投資方就要過來了，他必須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初步的構架。

　　「顧先生，忙得都聽不見敲門聲了？」

　　顧秦應聲抬頭，怔怔地看著來人，一會兒之後，便是一臉驚訝的表情。

　　「怎麼，不認識我了？」來人笑著摘下時尚的茶色眼鏡，熟悉的臉孔清晰地呈現在顧秦眼前。

　　「葉月，怎麼是你？」顧秦還是一副僵硬的表情，指著桌子上的資料問道，「葉總指的就是你？」

　　女人看著他，似笑非笑地問：「是我很奇怪嗎？還是你以為，我本來就不應該是這種層次的人？」

　　顧秦摸了摸額頭，輕輕搖頭，「怎麼會呢，你想太多了。」

　　「顧秦，我今天來不是為這專案的事，只是單純地想跟你敘敘舊而已，反正接下來有的是時間和機會，關於工作的事我們還得好好合作呢。」葉月習慣性地媚笑著。這種笑容顧秦一點兒都不陌生，即使已經三年沒見面，葉月還是跟以前一樣的魅惑氣質，事實上，她跟同性朋友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樣笑的。

　　「你是故意的吧？」他悶悶地坐下，隨口問，「要喝點什麼嗎？」

　　葉月擺擺手，「不用了，呵呵。我可是專門欽點你這個大工程師的，本來就是兩個公司的合作專案，要你來負責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再說，你做事我信得過。」

　　顧秦沒說什麼，只是無所謂地淺笑。

　　「都說了現在不談公事的。對了，聽說你跟舒顏結婚了？」葉月看似隨意地問道，眼神裡卻是再明顯不過的明知故問。

　　「嗯，都快兩年了，消息不靈通啊你。」顧秦半開玩笑，隨手點起一根煙。

　　葉月輕笑，「哦，記得我說過嗎？以前就喜歡看你抽煙的樣子，特別有男人味。」

　　顧秦的手指僵了一下，想了一會兒，把煙按在煙灰缸裡熄掉了。

　　女人的表情有瞬間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復了之前的自然，看著面前的男人，她喃喃問起：「你好像對我這些年的生活一點兒都不感興趣啊？」

　　他笑了笑，「你現在是大公司的老總了，不用問也知道你過得很愜意，不是嗎？」

　　「我怎麼聽著感覺很諷刺啊？不過，我之前的生活是挺不錯的，他對我也好，只是就在去年，他出車禍死了。」女人淡淡地說道。

　　顧秦有點驚訝，但驚訝的是女人的語氣，完全是輕描淡寫。

　　「對了，你現在還畫畫嗎，或者攝影？」葉月似乎不想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轉而問道。

　　「偶爾吧，都沒什麼時間了。」他隨意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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