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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大師這段時間的行動比以前更加神秘兮兮,有時候梁懷念也感到茫然,對大師的舉止產生了疑惑。他感覺大師在好多地方對自己不信任了,不管怎麼說,當了多年領導幹部的他還沒有到了老眼昏花、本末倒置的時候,剛才在新聞裡還看到外交部的領導正忙著穿梭於大國和中東國家之中,為阿富汗和中東的和平進行斡旋,哪會管什麼大師的事情?這樣思忖著,大師打完了電話回來說,中東戰爭快要爆發了,外交部的領導要我馬上到北京報到,有重要的任務。梁懷念又想,這大師還真的了不得,剛才看新聞的時候,大師蹲在衛生間裡是不知道這個事情的,但他現在說的和新聞裡一樣,還真是有些道行。又記起,前幾年東北的大興安嶺上著了大火,據說是姓嚴的大氣功師在北京發功滅的,現在世界戰爭也用上了中國的氣功,看來這個中華奇功還是不得小瞧。這樣想了,聯想到邪教法輪功的問題,魚龍混雜的腦子一時也亂了套。

  大師接到任務的第二天,悄悄地遠走北京,臨上車時他神經兮兮的盡說些聽不懂的怪話,也正是這些雲來霧去的話才叫大家感到大師不一般,倒叫梁懷念聽得心裡七上八下,感覺空空蕩蕩的。接下來幾天因為老是想著大師給他圓過的夢,梁懷念竟連續兩個晚上又夢見了煤炭,其中有一個夢裡自己是一副民工的打扮,掄著大鐵鍁,正揮汗如雨地往汽車上裝煤。有人說過,倒煤是在倒財富,他就不明白,自己有那麼多的財富了,怎麼老還叫財富糾纏著,連睡覺也不安穩?沒錢的時候不理解人常說的「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還有什麼「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些老話。但現在看著那些成捆的票子,感覺就很特別,賺取錢財還真他媽的像吸食大煙一樣上癮,越弄越有勁。假如三天沒有一筆進項,心裡空蕩蕩的就有種失落感,人也不安起來。美女和金錢是男人永恆的追求,但佔有美女的快感是短暫而缺乏連續性的,而佔有金錢的快感是長久而永恆的,半夜三更起來想到自己是睡在滾滾的金錢堆裡,那種成就感是無法描述的。

  想著錢財的好處,梁懷念又聯想到潘東方。這次自己來禾塔已經好幾天了,潘東方那小子早該露面呀!要放到以前,知道自己來,他可是早屁顛屁顛地忙前涉後了!現在可真是人心叵測啊。

  這樣盤算的時候,潘東方卻真的來了。他還是那種大喊大叫張揚的勁頭,人還沒進到青年營就聽見他嚷嚷的聲音:「梁書記,你來幾天了,那怎也不給我打個招呼呀?」

  梁懷念說:「你要是找書記那算走錯了地方,我現在可不是什麼地委書記啦!」

  「我就認你這個書記,還不叫你老書記,你能怎麼著吧?難道你不是共產黨員了?」說著,他打開拎著的袋子,掏出一把開心果。

  這小子,還記得自己喜歡在這些乾果的殼殼裡找開心。梁懷念笑了問他說:「新書記剛上任的時候,你小子把我參了一本,說我弄虛作假。」

  「我的那點雕蟲小技還不是跟你學的嘛!」潘東方嘿嘿笑著說。

  梁懷念問道:「少華說最近找你好幾次了,也難見你的蹤影,我倒是想問榆樹灘那片土地究竟是咋回事情?」

  潘東方說:「這事,少華是跟我談過幾次,只是那塊土地運作起來真的很麻煩。你知道為了這片地,郝書記剛來的第一天,就遇到村裡浩浩蕩蕩的上訪隊伍,到現在也還沒個最終結果。只是,目前土地部門全部凍結了縣裡的土地審批,聽說這也是郝書記的意思。」

  「你小子,肚子裡有那麼多的彎彎繞,還能沒辦法?」梁懷念也不知道是誇他呢,還是氣他呢,就這樣說。

  潘東方急急地回答:「梁書記,你要是連我都不信任的話,那在這個世界裡恐怕就沒有幾個能信任的人了。」

  梁懷念嘿嘿笑了,說:「倒還是這個理。」說著,他抓起一把開心果嗑起來,開始打量起潘東方來。這傢伙,當縣長幾年了還是一副樸素的老本色,一年四季穿著普通的休閒裝,留個板寸頭,肩挎帆布掛包,腳蹬一雙旅遊鞋,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可也就是這個樸實的潘東方,誰能想到為了當上永川的縣長,竟在這個樸素的帆布掛包裡滿滿當當地裝了不知從哪兒弄來的50萬送進了自己家裡。

  記得那是四五年前一個飄著雪花的晚上,當了還沒有一屆副縣長的潘東方,裹著渾身的冷氣走進他家,像以往一樣本色真實,沒有任何花言巧語過渡的偽裝,樸實地將掛包往桌上一摜,說:這是我全部的家當了,你看夠不夠當個縣長。面對如此多花花綠綠的票子,梁懷念倒還感到有點心驚肉跳。要說自己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是久經沙場的,但見到的送錢者從來都躲躲閃閃、偷偷摸摸的,在言語上只說是關照之意,最多也只是提起某個單位有了空缺,請領導是否考慮一下,總是刻意地把送錢和提拔使用截然分開;而且,這些人送錢也總是有名堂,有的借逢年過節之機,送個大紅包,有的借自己生病的時候,送點禮金買補品,總之,大家心照不宣,打著哈哈明白彼此的目的,但像潘東方這樣直截了當地送上巨金而臉不紅、心不跳,直接說出弄個縣長,就像他媽的在農村集貿市場上捉個豬娃那樣隨便,還真是聞所未聞。不過,平心而論,現在都到了資訊時代,幹啥都應該簡單明瞭,像他這樣直奔主題、乾脆利索。對那些唯唯諾諾、說話都不成體統、一腳踢不出個響屁的人,即使提拔他們當了官,也幹不出個名堂。

  潘東方詢問了他的生活情況後,稱自己有事要離開。梁懷念理解他這樣的心態,也和他打起了哈哈。其實,他早知道潘東方在少華的這條船上買了船票,榆樹灘

  的事情在心裡可能比少華還要著急。開發經營土地那是多好的生意啊,在這個世界上有哪個成功的商人不是依靠土地起家的,面對如此大的利潤,誰都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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