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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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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社會上向錢看已湧起了初潮,人們幾乎都開始圍著錢轉圈圈了,突然出現農民自發的征山治水、改變生態環境和落後面貌的組織,自然就成為了轟動全省的新生事物。出了這個新時期的典型,有關甚至無關的部門都爭先恐後地樹立,經過中將老頭的直接牽線搭橋,西北軍區和省軍區、路山軍分區捷足先登,把這個青年治山營加上「民兵」二字,還進行半軍事化管理,給青年們發放了迷彩裝,給營部配備草綠色吉普車。在這個大背景下,省裡、地區和縣裡所有的相關部門都一路開著綠燈,今天林業局安排幾萬經費造林,明天水利局撥筆專款買推土機修地,後天農業綜合辦公室給經費進行農業開發。在各個方面的大力扶持下,青年民兵治山營搞得有聲有色,很快就成為全國的一面旗幟。十幾年下來,花費國家各項資金幾千萬說不定還上了億,但他們給永川縣、路山地區乃至省裡爭得了巨大榮譽,那是用多少錢也辦不到的。上面的領導特別是軍方首長到省裡來視察,哪怕沒有時間到路山,也會特意要接見他們。有一次接見時間特別緊急,為了趕上那個莊嚴的時刻,這夥愣後生們還幸運地坐上空軍派來的專機飛到省城,在首長下榻的賓館裡受到了接見。 梁懷念對這裡自然是念念不忘,總是有事沒事地前來住上幾天,心情鬱悶了,或者是遇到好事了,這裡成為他最好的休息場所。這裡雖然內部森嚴壁壘,營部按部就班地工作著,但當年創辦之初那種艱苦樸素的精神早已是蕩然無存,其內部的豪華和奢侈在外人來說簡直無法想像。這裡等級森嚴,每有領導檢查,他們就把領導的職務輸入電腦裡,用電腦劃分接待檔次。一般的就是叫他們聽聽彙報,豪華宴請一頓,再拿上點土特產品什麼的就可以了。而特殊的則有特種待遇,不僅吃的好,而且還有小姐陪酒聊天等。對於那些正統的大領導,他們擺開正兒八經的接待駕勢。營裡提前用手機給民兵們進行通知,大家穿戴好衣服,拿上勞動工具,掀起揮汗如雨的大幹熱潮。比如前半年,省軍區新上任的司令員第一次前來視察,青年營準備了好幾天,已經萬事俱備,但就是無法營造勞動場面,他們瞭解到司令員不懂什麼植樹的事情,馬上在植樹勞動上做起了文章,從地區林業局請來了造林專家進行指導,又在縣裡的苗圃裡起出大樹苗,雖然早已過了植樹時節,還是擺開浩大的場面。當時看到營部圈裡養的雞、豬和牛、羊又少又瘦,就要求每個民兵從家裡自帶一隻家畜(當然每天給家畜管吃外還另外付20元租賃費),並從路山買了最好的正大飼料。 至於那些營造聲勢的宣傳工具,那倒是多年現成的,拿出來一用就有了氣氛。司令員來的那天,幾百青年男女民兵,身著迷彩制服,早早登上禾塔鎮附近的山頭,刨好樹坑,水桶裡打好水,只等首長上山。由於司令員的行程出了點問題,到路山的時間延誤了一個多小時,營裡燉了羊肉送到山上解決了大家的午飯。吃興正酣時,司令員走進禾塔地界,陪同的縣裡領導馬上用手機通知了鎮上,民兵們雷厲風行地放下了碗筷迅速行動起來,挖坑的挖坑,栽樹的栽樹,頓時湧現出一個感人的大幹場面。受到感染的司令員親自揮鍁上陣,興致勃勃地和大家一起勞動,不住地對隨行的人員說,老區人民就是淳樸,不管我們的經濟發展到什麼階段,勞動人民的本色不能丟。青年民兵營這面紅旗要和雷鋒精神一樣,千秋萬代地打下去。當然,語重心長的司令員不會知道,青年營的民兵們今天勞動這一陣子每人能得到50元的報酬,而且這個季節植的樹一棵都不可能成活。 青年營如此欺上瞞下的做法,直接影響到周邊鄉村的工作。本來農村的勞動積累工就很難落實,現在有青年營這個榜樣更難組織,甚至連縣裡和地區的一些農業專案也難以實施,因為大家都知道青年營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國家的巨額投資,所有的勞力都可以得到比當地打工高幾倍的報酬。而沒有錢的事情是沒有人去幹的。由於專案大都落到青年營,客觀地說,近年來路山的農業出現了大滑坡,垮得不像樣子。永川縣委書記馬俑在下鄉時就遇到了一件事,他到一個鄉里看到有一座修建於五十年代的大壩馬上就要淤滿,面臨垮塌的危險。他找來村裡的幹部談及保護加固問題。村長說,這壩是當年地區叫打的,前不久村裡叫人把這壩的情況給地區水利局說了,公家的大壩馬上滿了,再不補修加高的話過不了兩年就會垮的。馬俑問水利局是怎麼回答的?村長很不滿意地說,還說政府給老百姓謀求利益,水利局的人皮很硬地說,現在國家沒有這方面的投資,就是有投資了也不可能給,因為壩裡面的三百多畝上等壩地是農民自己種著的,如果垮了的話是農民直接遭受的損失最大,所以還得靠農民自己來想辦法。水利局還推薦說鄰縣有的村就採取以壩養壩的辦法,誰種壩地誰就維護管理,現在正在全地區進行推廣。村長告訴水利局的人說,這個辦法在這裡行不通,沒有看見我們都不種地了嗎?有那工夫還不如到青年營的煤礦上挖煤去,怎麼說一天也弄個二三十塊,要是自己再偷著挖點煤,那日子已過得滋潤多了。馬俑聽說也長歎一口氣,二話沒說離開了該鄉。這座土壩一天天繼續爛了下去,一年多後一場不大的山洪把這座快半個世紀的老壩沖得一塌糊塗,壩裡面多少年來攔蓄的泥沙,就像銀行裡零存整取的票子,一次性全部沖進了黃河。 這次大師神秘到來後,海闊天空地吹了好幾天牛,整天就是那些重複的話,聽得大家都難免會感到乏味。特別是大師每天晚上到了十點就晃動起那本護照,不管大家正在什麼興頭上,老說他現在是外交部管理的秘密人員,每天都要給部領導彙報自己的動向,聽得梁懷念也都起膩了。 一天晚上,大家喝了蟹黃粥,又喝了兩瓶茅臺酒,還用魚翅撈飯墊底,有了精神就帶動起了玩興,梁懷念提出大家打麻將,麻將還沒有洗好,青年營長梁軍就叫財務人員拿出四方(萬),分發給大家,按照莊二(200元)偏一(100元)、另外下兩個長泡子的老規矩玩起來。玩到興頭上,有人不知怎麼的說起街頭氾濫的廣告,大家聽了,都哈哈大笑起來。大師也笑吟吟地摸起一張牌,順口像街頭賣狗皮膏藥似的,「啪」地一甩牌用性感的語調說:「挺而不舉。」大家一愣,馬上也明白了,下手緊接著說:「舉而不堅。」梁詮山說:「那我是堅而不久。」最後下手的梁懷念知道輪到說的是久而不射,但他在馬上說還是矜持中開始了選擇,就在此時,大師的手機嘀嘀嘀響了三聲,他說給外交部領導彙報的時間到了,說著立馬把牌一推,獨自躲到外面去打電話,搞得起興的大家很掃興,梁懷念更是感到面子上有點掛不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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