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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方星將背包翻轉,稀裡嘩啦地倒出來一大堆東西,一個人翻檢著。

  我摘下腕表,看著背面的指北針,分辨得出那甬道是東西走向,我們面對的是正西方向。

  「那是黎文政的背包吧?」我想到了方星的身份,在流沙四起的環境裡,偷黎文政的背包,屬於順手牽羊之舉。

  「對,他向你動手時,我便輕易得手。嗯,沈先生,你看這包裡竟然有壓縮餅乾和飲用水,似乎背包的主人是打定主意要在某個地方潛伏下來,這應該是單兵三天的用量。他下井是為了探測流沙裡的秘密,又怎麼會謹慎到先備好乾糧的地步?所以,我的結論是,他帶我們去的終極目標並非鬼墓,而是這片綠洲,或者說,就是這口古井。」

  方星不再笑嘻嘻地開玩笑,表情嚴肅,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舉起一隻普通的不銹鋼水壺,輕輕晃了晃,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確信甬道裡暫時沒有危險之後,便蹲在那一堆東西前,想找找有沒有地圖之類的資料。

  「喔,真是個驚人的發現——」方星旋開保溫杯的銀色蓋子,露出中間結著白霜的雙層玻璃內膽。隔著玻璃,我看到一隻紫色的小瓶,躺在一大塊醫用藥棉中間。

  「沈先生,你該知道這是什麼?」方星用指尖拂去了玻璃上的霜雪,露出「美國亞佛裡亞兵工廠」這行英文名字來。

  那個名字曾經頻繁出現在全球各國的紙媒上,並且與「生化武器」牢牢地聯繫在一起。在海灣戰爭的末期,它幾乎成了後者的代名詞,被阿拉伯世界的輿論所詬病著。

  我小心翼翼地接過保溫杯,凝視著那只小瓶:「我知道,是被生化專家們命名為『死神探路者』的生化毒藥。二零零零年研製成功,次年投入使用,據說其恐怖效果令它所有的前輩們黯然失色,一毫升藥液就能殺死十頭非洲象或者是十隻尼羅河巨鱷。」

  「死神探路者」屬於紅龍手下的部隊專有,其作戰目標是進攻巴格達的聯軍飲食鏈,不過並沒得逞,與之前報紙上大肆宣揚的「逆轉戰爭的神藥」這一尊貴稱號相差甚遠。

  黎文政的背包裡藏著劇毒證明什麼?是說他準備投毒還是已經投毒完畢?這麼多藥水,無論流落到哪個城市,都可以說是滅頂之災。

  背包裡還有一盤柔韌之極的鋼絲,屬於單根載重量超過二百公斤的一級品,是很多登山運動員的摯愛。除此之外,還有打火機、遙控液體炸彈、水下微型手槍、登山靴等等,唯獨沒有地圖。

  真正的高手會把地形路線記在心裡,無需借助於紙上的資料。我一直把黎文政當作高手,但現在他應該是墜入了下面的深井,下場凶多吉少了。

  方星直起身,疲憊地搖搖頭:「什麼發現都沒有,我們要不要向甬道盡頭趕路?」

  我輕輕點頭:「後退無路,咱們也只能向前走了。」

  流沙的行動方式非常古怪,既然能把我們帶到這裡,是不是無情和其他人就在前面。當然,前提是他們必須也能抓住這個非貓非豹動物的尾巴。

  我收好了那只背包,斜挎在肩上,自然而然地向方星伸出手去。困境之中,兩個人牽著手的話,能夠彼此給予溫暖和勇氣,這是長途旅行者的最基本常識。

  「想不到,最渴望跟你牽手的時候不能如願以償,第一次牽手便是這種兇險詭譎的環境——沈先生,咱們究竟是有緣呢,還是無緣?」方星牽動嘴角,勉強地露出微笑,但眼神中更多的是困惑和迷惘。

  「中國人喜歡說『天無絕人之路』,你相信這句話嗎?」我輕握她冰涼的指尖。

  「當然。」她笑著點頭,向遠處眺望著。

  「我的飛刀,你的短槍,還有兩個人加起來的無限智慧,似乎沒有什麼能擋住咱們向前,對不對?」我知道,有時候人最需要的是勇氣,無論是自己心裡生出來的,還是別人給予的,只要有勇氣,就能重新迸發生命力。

  我是醫生,瞭解別人的心理活動是入門的必修課之一,此刻從方星的神情上,就能明白她的心思。

  方星一笑:「走吧,說實話,我知道你的飛刀勝過很多人的快槍,唯一不解的是既然你擁有那麼高深的武功,何苦匿居港島一隅做醫生?像我一樣闖蕩江湖、快意恩仇不好嗎?」她說得很簡單,但很多江湖人根本是不快樂的,只能在善惡之間勉強浮沉,找不到生命的彼岸。

  我不在江湖,但我永遠理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痛苦。

  甬道寬有五米,高度超過我的身高兩倍,接近四米,四周全都是跡近黑色的石壁。

  我看不到地面上的石頭有人工鋪砌的痕跡,整條甬道倒像是在一座大山的半腰上穿鑿出來的,截面四四方方,整整齊齊。

  以自由落體的速度乘以在流沙中跌落的時間,大致能夠得出這條甬道距離地面在三百米左右。要想在大沙漠裡挖掘條地下隧道出來,耗費人力物力極多,並且時刻有坍塌的危險。現在,我們站在一條堅硬的石質隧道裡,總算沒有這種擔心。

  「三百米深度——要想重回地面上去,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我考慮得越清楚,便越覺得困難重重。

  向前走的過程中,我仔細地計算著時間,以此來印證步行計數的準確性。我需要盡可能地保留一些資料,以找到更容易脫困的辦法。

  很快,我們便前進了一千步,什麼都沒有發現,只是空氣似乎污濁了些,如同走進了一個人聲鼎沸的菜市場一樣。

  方星再次皺眉:「沈先生,我似乎聞到了人身上的汗味,非常多的人身體出汗後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那種氣味也充斥著我的鼻子,但我寧願相信那是一種錯覺,畢竟我們現在是處於百米深的地下,不可能出現那麼多同類。不過有一點很令我們感到奇怪,那就是在前進過程中,我們誰都沒有呼吸滯澀、缺氧憋悶的感覺。

  如果這是一條具有通風換氣系統的防空通道,那就不足為奇了,偏偏它不是。

  又走了十幾步,方星忽然抱著胳膊停步:「沈先生,據我所知,紅龍為了抵抗聯軍方面的穿透式炸彈襲擊,經常與貼身部下躲在高強度防空洞裡過夜,一旦情況不好,隨即轉入階梯式的深度堡壘裡。咱們看到的,會不會就是紅龍築好的防禦堡壘?」

  她的臉再次變得蒼白起來,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對方如果暗中下手,我們只能夠殺死最初的幾十人。

  我考慮了幾秒鐘,緩緩地搖頭:「聯軍最終佔領巴格達後,紅龍的人馬已經徹底潰散,不會再有任何抵抗力。時間過了這麼久,就算這裡是陷阱,也不過是棄用的廢墟罷了,沒有擔心的必要。」

  紅龍的失敗屬於「兵敗如山倒」式的連鎖反應,當他的親信部隊一槍不發撤離巴格達時,基本已經宣告了大勢已去。假如我們進入的是他們的地下秘密掩體,估計也是空無一人的,沒有什麼可怕之處。

  我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件「好事」——假如紅龍的人馬四散潰逃的話,那些確確實實存在的金錢寶藏呢?豈不成了沒有主人的死物,可以隨意地被第一個找到者處置?

  「寶藏?」方星的眼睛立刻亮起來,不再東張西望,專心致志地向前趕路。

  她是飛賊,天生對金銀珠寶、鈔票古董感興趣。一旦有寶藏現身,她會不遺餘力地去偷、去搶,使之成為自己的囊中之物。

  我稍稍駐足,回頭向來處觀望,那只黑體紅眼的怪獸已經消失在昏暗裡。正是因為它的存在,我才不敢輕易下「這是紅龍巢穴」的結論。怪獸與現代化軍隊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出現在地下堡壘裡的可能性不大。

  「沈先生,快走啊?」方星越走越快,不得不停下來等我。

  我搖頭苦笑:「方小姐,你名下的財產已經足夠多了,為什麼仍然對寶藏念念不忘?」

  據黑道消息靈通者透露,方星的大部分財富都存在瑞士國際銀行裡,截止到二零零五年,已經是一個令許多小國總統咋舌的天文數字。終其一生,都無法將它們揮霍完畢。

  「錢,總是越多越好,不對嗎?」她用最通俗的答案回應我。

  「紅龍的寶藏,並非人人都有資格染指的。方小姐,我並不認為你能找到並帶走它們。」我希望能給她兜頭潑一盆冷水,讓她浮躁的心冷靜下來。當聯軍佔領巴格達,全城通緝紅龍餘黨時,也對那些消失的寶藏做了最秘密的調查追蹤。

  毫無疑問,戰爭開始後,聯軍的軍費開支一直都是個龐大的赤字。親美國家聯盟中曾經發起過為聯軍捐贈軍費的活動,只解了燃眉之急,剩餘部分直到今天都是一筆無法清算的爛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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