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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不好了——」方星只說了三個字,沙粒已經灌了她滿嘴,痛苦地低頭幹嘔。

  我下意識地抓住她的左手,向右側灌木叢撲了過去。風沙來臨時,找到低於地面的掩體躲避,才是最佳應變策略。風很大,而且毫無方向地亂吹,瞬間便灌滿了我的衣領。此時,整個綠洲的天空都是灰色的,風沙呼嘯聲一陣近似一陣,臨近的灌木叢被連根拔走,飛向半空。

  「是沙漠風暴嗎?」方星狠狠地罵了句粗話,取出一隻小巧的望遠鏡向井口觀察著。

  進入沙漠後,我們每隔三小時便會收到阿拉伯地區聯合氣象站的天氣報告,今早的最後一次通告裡並沒有提及有風暴來臨的消息,所以這陣風沙來得非常奇怪。

  三名槍手的反應有些遲鈍,來不及找地方躲避,只能用力把住井口,企圖穩住身體。

  「我得過去,看看井下的情況!」我挺起身子,但立刻被迅猛的大風吹得身不由己地翻滾著,跌在方星身邊。第六感告訴我,一定是井底的流沙出了狀況,才帶動了異常的天氣變化。當然,這句話的因果關係也可以倒過來,是天氣突變才導致了流沙出現,就像地震前的井水異常上漲一樣。

  「沈先生,別冒險了,管它井底怎麼樣,死得反正是黎文政。」方星繼續觀察,頭也不回,幸災樂禍地冷笑著。

  我向前匍匐前進,不顧方星的態度。假如黎文政知道內幕,就更不能任由他死了,畢竟那是為數不多的線索之一。

  水溝的盡頭距離井口約有五步,我慢慢爬近,槍手們只顧保命,低頭閉眼,無暇顧及我的行動。

  我剛剛打算從水溝裡躍出去,井口裡陡然沖出一條灰色的巨龍,扶搖直上,停留在十幾米高的天空中,詭異絕倫地扭動飛旋著。其實那是井底激射而起的流沙形成的,比海面上的「龍吸水」現像更為恐怖。

  一名槍手仰頭大叫,但他的聲音隨即被沙粒湮沒。

  「那裡,那裡——」他艱難地舉手上指,繼續大叫。刹那之間,一陣風捲動著他的身體,也斜著飛了起來,一轉眼便陷入了灰沙深處,消失無蹤。

  我借著水溝的遮掩,翻身向上看,半空中的流沙頂上,赫然是黎文政的身體。他平舉著雙臂,企圖穩住自己的身子,但流沙一直都在急速旋轉,他像漩渦裡的小舟,個人之力根本沒辦法對抗那種巨大的旋轉扭力。

  其餘兩名槍手慌亂地舉槍向上,但卻無法扣動扳機,因為流沙是不懼怕子彈的,像怪獸但卻不是怪獸。即便他們射完所有的彈夾,也無法救得了黎文政。

  不知什麼時候,方星已經爬到我身後來,此時附在我耳朵上大叫:「讓他們去死吧,留下咱們兩個,重新開始搜索。」假借大自然之手除掉障礙,是最輕鬆不過的事,更是黑道人物求之不得的「天助」。

  「噠噠噠噠」,槍手們的衝鋒槍響了,但多半是緊張情況下的誤射,子彈毫無目的地穿過了風沙長龍的中部,毫無效果。

  此刻的黎文政如一只簡陋的風車,旋轉得越來越快。那種情況下,普通人的身體絕對無法承受,只怕連苦膽都要吐出來了。

  兩名槍手的命運和他們的同伴一模一樣,射完子彈的同時,身子也被席捲而去。

  「找東西蓋住井口,就能把他弄下來。」我在最短時間內發現了解決問題的辦法,井口旁邊就有吉普車,只要我和方星一起動手,便能推動它。

  「沈先生,我勸你不要救他,那對咱們沒有任何好處。」方星舉起望遠鏡,冷笑著向黎文政觀察,仿佛是在看一場精彩的馬戲。

  我有自己的打算,無需方星同意,馬上飛撲出去,在地上連續翻滾之後,抓住了吉普車的後輪。風沙從四面八方撲來,打得我無法睜眼,只能憑感覺摸索到吉普車的檔柄。突然之間,腳下的沙地一下子變軟了,沙子淹沒了自己的腳、腳踝、小腿、膝蓋。我努力地睜開眼,沙子已經將吉普車的四輪沒了過去,同時堆積到了我的腰帶以上。

  其實並非沙地變軟,而是井口瞬間湧出大量的浮沙,把我的身體埋住了一半。

  「方星,快過來——」我無法扭頭去看,但卻能夠迸發丹田之力呼叫著她的名字。如此洶湧的流沙逆襲過來,隱藏在水溝裡的優點蕩然無存,反而最容易喪命。

  方星大喝一聲,彈身而起,躍過了我的頭頂。她犯了個可怕的錯誤,不該飛身離地,被狂風所乘。如果不是我及時抓住了她的左腳腳踝,她也將被吹向沙漠深處了。費了好大的勁,我們才合力頂住了風沙,緊緊地抓住吉普車。

  第02章 石室猙獰

  「謝謝,謝謝。」方星臉色大變,但身體剛剛站穩,便舉起望遠鏡向上觀察。

  風聲陡然消失了,我的耳朵裡出現了某種聽覺的真空,又癢又疼。那條沙龍也驟然低伏下來,向井裡回縮,黎文政的身體從我眼前一掠而過。他臉上不再有不可一世的倨傲,只有一大片難言的死灰色,雙臂機械地平舉著,任由沙龍拖著落向井口。

  我沒有時間思考,倏的向前撲了出去,左臂一振,攫住了他的右腕。或許我的思想深處早就做好了救他的準備,這才能夠迅速抓住稍縱即逝的微小機會。

  憑我的輕功和「千斤墜」功夫,百分之百能把他從流沙中拖出來,一起停在井口旁邊。這一點,我很有自信,但原本向下回收的沙子驟然一停,由下落轉為上升,把我也席捲進去。

  「沈先生,我來了!」方星飛撲過來,抓住了我的右手。

  可惜,我們兩個都算計錯了,那卷住黎文政的沙龍力量之大,超乎想像,如同一隻巨大的波輪洗衣機一般,把接觸到的任何東西都毫不猶豫地拖下水,統統攪在一起。

  現在,我緊貼著黎天的背部,胸膛與他的背包擠在一起。

  「我們……糟糕了……」方星勉強說了幾個字,身子轉動了一個角度,與我肩並肩地靠在一起。

  流沙再次發力噴向天空時,我極力睜大眼睛,把綠洲裡的一切盡收眼底。所有的沙子是從井裡湧出的,完全覆蓋了我們腳下的綠洲,淹沒一切,也吞噬了一切。

  很多時候,「人定勝天」是一句毫無根據的廢話,像現在的情況,我除了越來越緊地牽住方星的手之外,什麼都不能做,輕功更是無從施展。

  「沈……先生,這一次真的要……」方星的恐慌溢於言表。就在我們隱蔽過的水溝附近,沙地上出現了數百隻黑背毒蠍,密密麻麻地連成一片,很快便覆蓋了那輛沒來得及發動的吉普車。

  流沙瞬間跌落,我放棄了黎文政,雙手攬住方星的細腰,把她牢牢抱在懷裡。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放棄,這才是我的處事原則。最後一個逃生的機會,應該是在我們三個落到井口附近時,把住井沿,然後向吉普車相反的方向急速逃離。

  人在流沙之中,一切聽覺、視覺都毫無意義,只能聽任腳下的浮沙捲動。終於,我的指尖觸摸到了堅實的井沿,立即反手搭住,硬生生地將下墜之力消去。如果能再給我稍稍喘息之機,或許就能帶方星離開。

  一道刀光驟然飄起,帶著黎文政冷森森的陰笑,直削我的腕脈。

  我的另一隻手仍然環在方星腰上,來不及招架,不得不鬆手,兩個人同時下墜。黎文政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畢竟我是為了救他才被困流沙的,在寶藏出現之前,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利害衝突。

  方星拔槍,不過我們已經身陷流沙,並且一直在無法自控中下墜,沙粒如流水般擠壓過來。我靠近她,摸索到她的嘴唇,然後深吻上去。被黎文政小刀所逼時,我預感到要跌入浮沙層,馬上做了一次深呼吸,運用「龜息功」儲存到丹田與膻中穴之間。現在,這一口長氣能夠支撐我和方星暫時渡過一劫。

  下落的過程持續了約兩分鐘,但我卻感覺時間仿佛運轉了兩個世紀,肺部空氣消耗得一乾二淨,瀕臨缺氧崩潰的邊緣。我的右手捧到了一根堅硬棍狀物體,本能地牢牢抓緊,再不放手。

  沙粒流動的速度漸漸放緩,我睜開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前面是一條狹長的甬道,光線非常黯淡。

  方星向後一掙,兩個人的嘴唇一下子分開,同時狼狽地大口吸氣,無暇說出半個字,等於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個來回。

  「終於……終於沒……死,呵呵……呵呵……」方星仍有閒情大笑,搖了搖手裡拎著的一個背包,翻身躍上甬道。浮沙已經離我們遠去了,頭頂五米高處被一塊青色石板封閉,腳下則是另一個深不見底的井口。

  我跟在她後面踏上甬道,回身看看,救了我們性命的,是一隻巨大的石雕貓科動物,我抓在手裡的就是它的尾巴。這裡應該是甬道的起始點,除了那口深井和向前這條路,就再也沒有第三條通道了。

  「死裡逃生,還算不錯。」方星向井口張望了一下,翻動著那個背包,取出一隻強力電筒,向井下照著,後怕地皺起了眉,「這麼深?至少得有二十多米,真要落下去的話就徹底死翹翹了。」

  電筒的光圈落在井底時,我們能夠發現某種蛇蟲成群結隊遊走的跡象,一旦落下去,必定成了蟲蠆們的美餐。

  「感謝這只——黑貓?沈先生,它似乎不能稱之為貓,體型這麼龐大,跟獵豹一樣。」方星晃動著胳膊,袖口裡不斷地落下沙粒來。

  那只貓科動物雕刻得非常傳神,雙眼灼灼地盯著甬道深處,伏爪躬背,尾巴直直地向後伸展著。它的身體被塗成了黑色,兩隻眼睛卻是血紅色,分外醒目,也將詭異的氣氛推向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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