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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我撐開傘,遮住了她的頭頂。

  適度的淋雨可以疏解胸中悶氣,但以她的虛弱體質,還是有所節制的好。兩個人在雨中同撐一把傘的感覺很奇妙,四面俱是灰濛濛的雨幕,仿佛世間只剩下傘底的小小世界。

  「說下去?」聯軍進攻之前,伊拉克的軍事高官、各部隊將領在西方媒體筆下幾乎是透明的,大到每個人的戰術特徵、宗教信仰、政治傾向,小到家庭背景、親戚關係、飲食喜好,包括陳芝麻爛穀子一樣的履歷細節都被翻了出來,毫無神秘性可言。

  方星一聲苦笑:「埃及女祭司『黃金眼鏡蛇』。」

  那是一個很有震撼力的名字,二十年前就已經響徹非洲大地,讓所有的黑人巫師跪拜臣服,心甘情願尊她為這一行的霸主。她不是一國元首,但擁有的威懾力卻比任何一個非洲小國的元首更犀利霸道。

  關於「黃金眼鏡蛇」的詭異傳說完全可以單獨寫一本幾千頁的傳奇小說,只是縱有再多的文字、再精彩的生花妙筆都無法描述她演示出的種種匪夷所思的神奇巫術。

  我輕輕皺眉:「她不是一直居住在埃及的帝王穀裡嗎?怎麼會跟伊拉克人攪上關係?」

  「那個『獻祭』的儀式,就是由她來主持。在她的導引下,吉普車上財寶全部卸在鬼墓的入口處,所有的士兵等在車上,敬候著當晚子夜才會開始的祭祀。那個逃兵就是在換班方便的時候離開的,因為他感覺到了來自鬼墓內部的強大怨毒之氣,聯想起所羅門王曾把魔鬼封印于此的恐懼傳說——不過,那也可能是他的藉口,因為他有兩個漂亮的情婦住在德黑蘭的富人區別墅裡,等著他脫去軍裝、隱姓埋名後共用花天酒地的新生活呢。」

  方星綻唇一笑,傘下的僵硬氣氛又一次被打破了。

  我取出手帕遞給她,看她抬手抹去了臉上的水珠,沉思著繼續說下去:「都南察從來都是個不惜一切暴力手段追逐財富的商業狂人,一直關注著『紅龍』轉移寶藏的消息,當時獲知了確鑿消息後,第1時間糾集了一千五百名雇傭兵,分乘裝甲車、重型運兵卡車,攜帶大批精銳武器越過邊境,直撲鬼墓綠洲。」

  「一切猶如兒戲一般,對嗎?」我忍不住搖頭,哭笑不得。

  當伊拉克人民拖兒帶女在炮火連天中顫慄的時候,另外一個階層的狂人們卻在為大發戰爭橫財而馳騁疆場。看上去像是三流作家們編纂的情節,卻真實地出現在我們共同居住的地球上。

  「的確猶如兒戲,但卻是一觸即發的血腥殺戮遊戲。瞭解都南察的人,都明白他貌不驚人的黝黑外表下,隱藏的是一顆鋼鐵一般冷血的心。」方星絲毫不掩飾對殺戮的厭惡,即使是在說自己的朋友,也會一直站在公平、公正的立場。

  「後來呢?那場戰鬥似乎並沒有報導披露出來,難道是有意外發生?」我不想聽那個槍彈橫飛、血流滿地的過程,但關心事件的結果。

  我們已經走到了小街的盡頭,時間已經是淩晨兩點鐘,前面的大街上,不眠的霓虹燈仍在毫不疲倦地閃爍著,各種顏色的私家車快速穿梭,預示著美麗的港島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沒有戰鬥,何來什麼報導呢?」方星忽然長歎,語氣同樣困惑。

  「沒有戰鬥?」我猛然一愣。

  今晚我的思維能力都被方星的病、夢、驚懼給攪亂了,總是無法集中,剛剛一路走過來,只是被動地跟著方星的敘述運轉,根本無法前瞻性地預見某些事情。

  我們停在一台自動售貨機前,方星拍了拍這個鐵皮大傢伙的側面,頑皮地叫著:「給我一罐百事——」

  跟我在一起,她偶爾會暴露出女孩子淘氣可愛的一面,不知這是不是代表一種巨大的完全信任?

  我取出一枚硬幣塞進去,在百事可樂的按鈕上重重一敲,一陣「稀裡嘩啦」亂響過後,取物口裡跌出來一罐可樂。

  「亂敲亂打是不會有可樂喝的,當心員警過來給你開罰單!」我用手帕細心地擦拭罐口,然後「砰」的一聲開了可樂罐子遞給她。

  方星仰起脖子不拘禮節、不顧形象地喝了兩大口,滿意地長歎:「這是第一次有人在街上請我喝可樂——」

  我無語地微笑著,不過很清楚自己也是第一次替別人買可樂,情緒不知不覺受了她的影響,逐漸拋開了那些沉重的東西。

  戰爭畢竟已經成為歷史,今天的伊拉克處於百廢待興的重建之中,人類力量之巨大是永遠無法想像的,昨天還是一片連綿的廢墟,明天或許就能變成生機盎然的現代化都市。「紅龍」統治伊拉克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再想想他的擁躉們妄圖推行的「保龍計畫」,該是多麼愚昧而荒誕。

  一罐可樂還沒喝完,方星的電話便響了起來。

  雨仍然繼續,我們只能站在一把傘下面,誰都無法避開,未免有些尷尬。

  「沒事,是任一師的電話。」方星冷笑起來,左手把可樂罐子捏得劈啪亂響。

  我仰起臉,遙望著遠處高樓頂上花花綠綠的看板,心裡掠過一絲不悅,但更多的是在替方星擔心。趙工死了,阿倫爾被擒,方星的圖謀必定已經傳入老龍那邊。這個淩晨突然響起的電話,或許就是一次威脅。

  「任先生?」方星按下了電話的免提鍵。

  任一師沉悶的聲音傳出來,一下子蓋過了四面唰唰的雨聲:「方小姐,我家主人讓我問候方老太太好,自從上次在澳門葡京大賭場一別,倏忽已經過了五年,主人很惦念她的身體,備了港島最好的天然首烏、野參精,昨天派人啟程去了美國,親自送交方老太太。」

  「哼哼,多謝。」方星仰面喝了一口可樂,挺直了腰,臉上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

  「龍爺與方老太太都是港島的大人物,交情很深,所以方小姐有什麼需要,一個電話過來,我自然就隨時聽候吩咐,不必假手外人,搞得興師動眾的,讓黑白兩道的後輩們看笑話。不過,以方小姐的資質當然也會明白,『青龍白虎龜蛇大陣』一旦排列完成,除非封印下的妖邪自動消失,壓陣的四件法器是絕對不可以移動的。否則,陣勢殘缺,邪氣反彈,佈陣的人與破陣的人同時受害,死無葬身之地。」

  任一師的話冷冷淡淡的,不帶任何感情,像是電子留聲機裡的人工合成語音。

  一輛黑色的房車緩緩駛過來,濕漉漉的車頂交替閃爍著霓虹燈的光芒。

  側面的車窗玻璃搖下之後,露出的竟是任一師陰沉沉的臉,面無表情地瞪著我與方星,手裡握著一隻黑色的車載電話。

  「任先生在威脅我?」

  只隔十步距離,但他們兩個仍在通過電話交談,方星的聲音也變得冷峻起來。

  「不是,龍爺吩咐,雖然方老太太已經退隱,與方小姐之間的關係也發生了一點點變故,但只要是在港島地面上,方小姐就是他的客人,不會受到任何方面的傷害,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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