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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車子滑過我們面前,並沒有刹車停止,而是以極慢的速度前進,像是攝影師手下的慢鏡頭一般。

  「我明白了,請多謝龍爺。」方星扭轉身子,把自己的臉隱藏在黑暗中。

  車窗玻璃無聲地搖上去,車子加快速度,一直向前飛馳而去,幾秒鐘之內便消失在路口拐彎處。

  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句對話,卻是一次赤裸裸的威脅,只不過老龍不肯出面,一切假手任一師來做。

  方星的臉色已經變了,忽而蒼白,忽而鐵青,左手發力,將可樂罐猛然擲向自動售貨機,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剩餘的可樂四處噴濺開來。

  「不要氣壞了身子,方小姐,既然對方有所準備,我們可以另外想辦法。」這是她性格中暴躁的一面,今晚我徹底地見識了她從冷靜大度到溫柔頑皮、再到突然爆發這三種截然不同的表現。

  「對不起。」她的嗓子沙啞起來,脫離了雨傘的遮掩,仰面向天,任雨絲打在自己臉上。

  在仙迷林酒吧時,我曾對趙工鑿穿隧道盜取靈環的計畫心存疑慮過,畢竟物理意義上的潛入算是比較容易的,只要準確地找到三維座標的切入點,一台普通鑽機便能鑿開進入隧道的入口。關鍵是如果不能妥善地破解平房裡布下的奇門陣勢,非但拿不到靈環,闖入者反而會受到陣勢的克制,危及生命。

  這個計畫擱淺了也不完全是壞事,至少暫時停止盲動,免得增加更大的傷亡。

  「我一定要拿到碧血靈環,誰也阻止不了——」她甩去了眉梢上的雨滴,一字一句地發誓,接著,冷淡地向小街深處指了指,「回去吧。」

  接下來,她沒有再說一個字,一直陷在沉默裡,臉色陰沉得像一塊浸滿了雨水的海綿。

  回到小樓裡,她無力地向我點了點頭,徑直去了客房,燈也沒開,回手關門。

  我忽然感到了某些地方不太對勁,久在江湖闖蕩的人,敢於面對任何挫敗,才會迅速地成長。像她那樣的黑道高手,決不至於僅為了任一師的一次威脅就變得歇斯底里、垂頭喪氣,一定是有另外的原因。

  仔仔細細地回憶了她與任一師的對話後,我找到了其中一個疑點。任一師曾說過『與方小姐之間的關係也發生了一點點變故』的話,這是什麼意思呢?難道是指方星與方老太太之間的關係有所改變?

  「方星有著那麼奇特的身世,而方老太太從窮途末路到迅速發跡的轉變又是如此突然,在這麼多神秘的背景之下,兩個人之間的故事絕對不會像世間普通母女那樣簡單平淡。關於她們的故事,老龍與任一師又知道多少呢?」

  我沒有上樓去睡,躺在書房的沙發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正是因為有了任一師突如其來的威脅,我才刻意提高警惕,免得小樓再度被外敵入侵。

  方星的話只說了一半,斷斷續續的夢裡,總有一張黃金鑄成的眼鏡蛇面具在我眼前反復閃動著。

  「非洲最著名的女祭司與伊拉克『紅龍』根本是毫無瓜葛的兩支勢力,到底是什麼原因令他們糾集在了一起?向鬼墓獻祭之後,他們渴望得到什麼回報?不會是借助鬼神的力量粉碎聯軍的飛機、坦克和航空母艦吧?」

  女祭司的真實名字叫做塞倫薩,不過「黃金眼鏡蛇」的稱號太響亮了,以至於很長時間以來,人們都漸漸忘記了她的本名。她自稱具有來自帝王穀金字塔內的神秘力量,可以驅使劇毒無比的眼鏡蛇看護法老王的亡靈,狙殺一切覬覦金字塔寶藏的潛入者。

  一九九五年到一九九九年期間,隨著考古學家對於埃及金字塔的研究工作越來越狂熱,塞倫薩的大幅照片曾經佔據過全球各大報紙的頭版,一直扣在她臉上的那只猶如眼鏡蛇頭一般的黃金面具,更是成了玩具廠商們競相模仿的藍本,甚至一度超過了當年隨電影《奪命狂呼》一起走紅的死神頭套。

  塞倫薩的巫術力量來自帝王谷,她曾發誓一輩子都不走出那片詭異無比的山谷,長年與法老王的靈魂們相伴。

  方星的敘述非常肯定,可見都南察經歷過的事也是無比真實的。抓到逃兵、挺進鬼墓、劫掠寶藏,看起來是順理成章、環環相扣的一個過程,那麼最後到底是什麼結果呢?

  共和國衛隊是「紅龍」麾下最精銳的部隊,士兵們攜帶的武器裝備更是精良整齊,戰鬥力絕對一流,個個都能以一當十,早在第一次海灣戰爭時就讓科威特人與聯軍地面部隊吃足了苦頭。都南察調集大隊人馬出動並不是小題大做,相反,此舉恰好能證明這個人有足夠的自知之明,能夠及時地審時度勢,確保順利地攫取戰果。

  「後來呢……」

  我沉沉地睡著了,耳畔一直雨聲不絕。

  筆記本鍵盤被敲打的「劈啪」聲率先鑽入我的耳朵裡,朦朧的視線中,方星坐在書桌前,背景是陽光燦爛的玻璃窗。

  風吹動著她的長髮,像一朵自由自在飄飛著的雲。這樣的形像無論如何都沒法跟傳說中的「香帥」融合到一起,我甚至早就忘記了她拔槍在手、與無情針鋒相對時的強悍表現。

  她纖細的雙眉微微蹙著,睫毛精心地描畫過,捲曲上翹,偶爾一眨,像是開合自如的兩道珠簾。

  「醒了?」她翹著嘴角微笑,目光始終關注在電腦螢幕上。

  我伸了個懶腰,翻身坐起來。

  陰雨過去,又是一個心情大好的豔陽天,看起來方星的情緒也很不錯。

  「沈先生,有一封匿名電子郵件在你信箱裡,對方做了全方位的地址遮罩,無法追蹤來源。郵件內容做過三層加密,最後一層竟然採用了『自毀』程式,這種高等級的保密措施差點讓我以為是一份五角大樓的間諜情報了。不過還好,在你睡著的時候,我已經抄下了信件全文,就在你袖子裡。」

  方星笑起來,明眸皓齒,神采飛揚。

  左邊袖子裡的確插著一張紙條,上面是一串長長的數字,中間跳躍夾雜著四個「冷」字,四個「七」字。紙條的最下端則是一個八位數的電話號碼,後面的括弧裡寫著「伊朗」兩個字。

  這種加密表達方式是我與唐槍聯絡時經常用到的,「冷」代表提取漢字後面第七個數字,「七」代表提取漢字後面第二個數字,連綴起來,就是要我回撥的電話。不過很顯然,這些根本瞞不過方星的敏銳目光。

  「冷七來的電子郵件?要我聯絡他?」我跳起來。

  方星舉起手,輕輕一擺:「慢一點,我懷疑你的朋友處在非常危險的環境中,不得已地採用這種曲折複雜的聯絡方式。從收到郵件到現在,已經過了四個小時,所以他很可能早就轉移了接聽地點,打過去也是白費力氣。」

  她的五指上,只塗了一半指甲油,另一隻手裡還捏著精緻的小刷子,剛剛是在一邊工作一邊染指甲,兩不耽誤。

  方星猜得沒錯,按照我與唐槍的約定,在採取秘密通信的緊急狀況下,每隔一個半小時就會轉移通話地點,毫不遲疑。既然錯過了剛剛的那個號碼,看來,只能耐心地等下一封郵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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