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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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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水壺的鳴笛聲響了,滾燙的水沖進杯子裡,薄薄的薑片泛起鮮檸檬一樣的嬌豔色澤。廚房裡被關伯擦得乾乾淨淨,各種器具放得井井有條,從前我只知道他與班家大小姐曾經兩情相悅過,現在才明白,埋在他心底最深的秘密,竟然是對方老太太的一番暗戀。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能夠理解絕境之中的方老太太之所以會曲意應和關伯,只是徹底絕望的一種表現。等到脫離困境,這樣的念頭沒有了,當然也就不再提起那個話題,關伯的單戀註定是沒有結果的。 「那麼,是那個驟然降臨的神秘男人給了她生還的勇氣嗎?或者是答應了她的某個要求?」我拍拍自己的額頭,及時地讓那些無限迴圈的疑問退出腦子裡,端著杯子走回書房。 方星正在快速地翻閱電腦資料,嘴唇不斷地翕動,似乎是在竭盡全力地默記。 她的臉上重新浮起了嚴肅的表情,剛剛洗手間裡向我投懷送抱求援的一幕,恍如一場夢境,讓我微微有些遺憾。 「謝謝沈先生。」她抬起頭,接過杯子的同時,謹慎地審視著我的臉。 我坦然地微笑著,在她面前,自己不帶絲毫的偽裝,所以敢於面對再犀利十倍的目光。 「沈先生,你對四十餘輛吉普車押送寶藏的事怎麼看?」她低頭喝茶,薑茶的甜香融合在氤氳熱氣裡,一起縈繞著她的黑髮。 那件事對於渴望發財的盜墓者來說是個巨大的利好消息,很多人明知道寶藏遙不可及,但仍然不遠萬里、不顧性命地趕去,螞蟻進攻糖罐一樣覬覦著能分一杯羹。至於我,仍舊處於理智的安全範圍內,不會盲從,也不可能盲動。 「我想那消息是真的,大量的官方報導可以準確無誤地證明,攻陷巴格達之後,從『紅龍』的總統府內繳獲的戰利品非常少,黃金、現鈔、毒品、古董等等折合起來甚至不到五十萬美金。由此可以斷定,『紅龍』在得知大勢已去後,進行了大規模的財產轉移。四十輛吉普車能夠裝載的總量,基本與他的財富背景相符。」 方星點了點頭,眨了眨眼睛,以激賞的微笑鼓勵我繼續說下去。 「看當時的戰爭示意圖,南方是聯軍的主要進攻點,押送寶藏的車當然不會從海上離開。東西兩面,距離邊境線太近,聯軍的兵力佈置早就嚴陣以待,也不可能走這兩條路線。所以,北進就是唯一的選擇,特別是摩蘇爾附近,各族人民混雜,與敘利亞、土耳其、伊朗三國交匯。」 「不錯,請繼續。」方星再次點頭。 伊拉克戰爭曾是那一年的全球焦點,每天的報紙上都會煞有其事地刊登聯軍挺進的地圖,所以很多小學生都能熟練地劃出聯軍的作戰指揮圖了,這不能不說是全球地理教育史上的一個人造奇觀。 「在這裡,誰都不能忽視那些戰爭掮客的存在,即使是海灣戰爭進行到最白熱化的地步時,掮客們依然遊刃有餘地輸入槍炮武器、香煙糖果,再把整船、整車的石油源源不斷地運出去。有他們的存在,必定有辦法讓這四十余車寶藏順利過境,向北進入土耳其——」 方星突然舉手制止我:「不可能,沈先生,雖然很多軍事專家和政治分析專家傾向于這一觀點,但那肯定是錯誤的。我可以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斷定,『紅龍』並非是在轉移寶藏,而是藉著傾囊而出的財富,做了一次亙古未有的獻祭。」 「獻祭?」這是我聽到的最獨樹一幟的說法。 「對,獻祭,傾全部身家財富,秉持最謙卑的心境,行九十九拜五體投地大禮,然後天界的門會訇然大開,神的智慧之光燦爛降臨,拂去行者眼前的所有黑暗。」方星站起來,雙掌合什,虔誠地向著窗外躬身。 第10章 埃及女祭司,黃金眼鏡蛇 這一次,她只鞠了三個躬,並且彎腰超過九十度,態度非常虔誠。 外面,依舊是無邊無際的暗夜雨幕,將所有花草綠葉沖刷得鮮亮無比。 她說的話,援引自雪域藏僧們開壇講法時的慣用詞句,帶著濃厚的藏邊風情。淳樸的藏民們正是虔誠聽信僧侶的教誨,才會不遺餘力地向廟宇中捐獻出自身的全部財物,清苦修行,只求靈魂死後能得到神佛的庇佑。 「方小姐,『紅龍』不是偏遠雪山之巔的藏民,他才不會萌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悔意,用捐盡財富的方式來洗刷自己的罪孽。再說,普通的江湖人可以藉由『金盆洗手』退出江湖,與從前的江湖恩怨一刀兩斷,他卻不能。死難的異教派後裔、聯軍的戰爭法庭、逃亡的伊拉克其它政黨羽翼,都恨不得早一天把他送上絞刑架。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所以,根本不存在什麼『獻祭』。」 近年來,被聯軍擊破的世界小國越來越多,有很多前車之鑒可以參照,巴拿馬、南聯盟都會是「紅龍」的活教材。 方星笑起來:「沈先生,這麼好的雨夜,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淋淋雨,相信咱們彼此的腦子都會清醒一點。」 關了窗子後,書房裡的確顯得有點氣悶了。 我拿了把傘,輕輕開門,穿過幽暗的小院,再開了大門。夜色裡,方星一身白衣,像只輕巧的白狐,長髮隨雨絲一起飄飛著。 淩晨的長街空無一人,水泥路面反射著淒清的水光。 「我有一部分秘密資料,可以拿出來分享,不過,沈先生最好能替我保守秘密——」我們沿著人行道緩緩漫步,雨中的方星變得精神抖擻起來,如同小院裡那些被雨水澆灌滋潤過的花草。 我點點頭,這一點不難做到,我從來就不是個喜歡八卦的長舌婦。 「我有一個朋友,最早在兩伊戰爭中發了一點小財,然後積蓄力量,從海灣戰爭開始便在土耳其、伊拉克、伊朗三國交界處做走私生意。其實你也知道,亂世中的伊拉克,大部分場合奉行的是『拳頭硬就當老大』的政策,所以,我的朋友也養了一隊保鏢打手。就在聯軍攻陷巴格達的前一個月,他的手下在摩蘇爾東面的邊境線上抓到了一個共和國衛隊的逃兵,職務為少校參謀長,正是押送寶藏的指揮人員之一。」 她得意地一腳踢起幾百朵水花,旋轉著身子,任由長髮上的水光急速飄飛著。 「你的朋友?是阿拉伯世界三大投機商裡的哪一個?不會是美國總統的同學都南察吧?」 國際社會也是個最講朋友情分、沾親帶故的地方,據我所知,都南察曾與美國總統在耶魯大學一起攻讀過機械製圖學,並且在同一校際橄欖球隊親密合作過。所以,聯軍幾大作戰指揮部的高官們都要給他一點面子,當然,他的金錢攻勢,也足以在任何時候令高官們的臉上可以瞬間「多雲轉晴」。 第一次海灣戰爭時,都南察還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商業掮客,靠撿拾別的黑道大鱷吃剩的麵包渣生存。到了二零零三年戰爭爆發,他的地位一夜間高漲,聲名鵲起,成了阿拉伯世界黑道上炙手可熱的人物。 「沈先生真是眼目如電,就是都南察。」方星清脆的笑聲在靜夜裡遠遠地傳了出去。她的頭髮已經被淋濕了,披在額際的部分不斷地滴著水珠,卻並不顯得狼狽,反而流露出另外一種動人的神采。 我忽然感到輕鬆了不少,能與都南察成為朋友,在兩伊邊境上就永遠不會受到傷害。接下來,方星肯定會有鬼墓綠洲之行,有都南察在那邊,她至少能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不知不覺中,我心裡已經開始時時牽掛她了。 「難道『獻祭』的說法,就是那逃兵說出來的?」我對此表示懷疑。 以「紅龍」的強悍個性推斷,他永遠都會把賭注壓在共和國衛隊與麥迪納師的戰車大炮上,而不會相信鬼神之說。 方星停下來,抹去眉睫上的水珠,鄭重其事地回答:「對,為了活命,對方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所以,說謊的可能性不超過百分之一。他提及了一個來歷相當詭秘的人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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