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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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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人都刻意避開剛才的交手,在對方心神恍惚的時候擊退他,於我而言,也並非是多麼榮耀的事。 車子進入莊園時,我又一次感覺到了狙擊手們帶著死亡味道的目光,被那麼多隱藏在暗處的冷酷目光一起盯視著,自己感覺像是落在一大群毒蛇的包圍圈裡,看不見殺機,但殺機無處不在。 我輕輕咳嗽了一聲:「任先生,這一次診斷結束後,請不要再向我臉上噴灑昏迷藥物。我對乙醚類的化學品過敏,請原諒。」上一次毫無防備才著了道,以後恐怕再不會上這個當了。 任一師尷尬地回答:「對不起對不起,在你之前,接連兩次,替夫人把脈的醫生返回時都發生了精神錯亂的現象。我噴在你臉上的,不過是美國出口的強效鎮定劑,免得你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如果你不喜歡,我一定注意。」 任何一名中醫遇到脈搏如此奇怪的孕婦時,只怕都會對自己的精神正常與否產生嚴重的質疑,這一點毫無疑問。 車子直接轉過莊園的主樓,進入了背後的陰暗區域。那些古怪的平房靜默地矗立著,仿佛一群與港島繁華世界脫節的鄉下人。 「沈先生,有件事我不得不再提一次,那塊石板畫對你毫無意義,或者說對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沒有用處,因為你們根本不清楚它的來歷。放在你手裡,一塊錢都不值,只有在先知先覺的人手裡,它才能化頑石為寶玉,煥發出原先的輝煌。」 任一師停下車子,抱著方向盤,鄭重其事地向我攤牌。 平房的入口就在十步以外,我隨口回應:「是嗎?能不能給我一個可信的理由?」 以我們兩個的身份對比,他的確有值得傲慢的理由,但有很明顯的一點,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越俎代庖,似乎都是背著老龍行事,難道老龍已經把權力全部下放給他了? 我推開車門走下來,做了個仰面伸展臂膀的動作,看似對著萬里晴空抒發感慨,實質上目光已經向主樓的樓頂、窗戶、兩翼平臺上掃視了好幾遍。在我的記憶裡,開啟平房的鐵門並不困難,真正令人頭痛的是怎麼避開以上三個地點至少二十幾道觀察哨。 有觀察哨,自然旁邊就有狙擊手,主樓後面,除了光禿禿的平房,連一棵樹都沒有,完全暴露在狙擊手的視野之下。在這塊長二百米、寬八十米的巨大空地上,就算是輕功絕頂的高手,只怕也無法逃脫狙擊鏡裡的十字絲。 「如果換了方星站在這裡,她會怎麼想?」她是神偷圈子裡的傳奇人物,思維模式肯定跟我不同。 在我看來,無論是黑夜還是白天,都很難有機會悄悄接近平房。 「沈先生,我的話就是定論,不管你信不信,我既然這麼說了,石頭就一定會擺在龍爺的辦公桌上。甚至我可以跟你打賭,它比我們更早一步到了主樓裡了——當然,你會接到府上僕人的電話,我保證,很快,也許就在下一分鐘。」 他笑得很含蓄,左手食指上勾著那串叮噹作響的黃銅鑰匙,斜著眼睛睥視著我。 我隨手關上車門,發出「砰」的一聲。主樓最東面的一個視窗裡,有人迅速探頭出來,張望了一眼,馬上又縮了回去。 目測距離,發出響聲的車門,與那扇窗子至少相隔一百五十米不少,他既然能夠聽到關車門的動靜,身邊一定有聲音收集設備。我想此刻,就算是任一師搖晃鑰匙的聲音,也能清晰地在對方的示波器裡顯示出來。 我長吸了一口氣,繞過車子,走向任一師:「任先生,我是來替病人診斷的,正事要緊。」 這是在老龍的核心地盤上,與他鬥嘴,氣勢上自然而然先輸了一多半,沒什麼意思。 任一師哈哈一笑,伸手開門。 我若無其事地站在他旁邊,不刻意去看,但眼角餘光已經把他的所有動作收入眼底。 門打開的時候,我口袋裡的電話也同時響了起來。 任一師得意地笑了:「沈先生,我猜是府上打來的,大概是通知你石頭已經被人拿走的消息。」他搖晃著鑰匙,大步走進了屋子。 我接起電話,果然是關伯沮喪的聲音:「小哥,你的車子剛走,就有一隊人馬沖進來,武功高不可測,還帶著槍械。結果,石板畫被搶走了,他們留下一箱現金……」 這一次,關伯徹底栽了,在自己家裡被人堵了窩。最鬱悶的是,對方搶完石頭後又留下了錢,就算報警都說不清楚。 我低聲安慰他:「沒事,對方擺明瞭這麼幹,不管是誰在家都阻擋不了。只要你沒事,我就放心了,等我回來再說。」 屋子裡仍然不斷地吹出冷風,越靠近門口越能清晰感覺得到。 我收起電話,對任一師搶奪石板畫的事毫無頭緒:「鬼墓來的石頭,與老龍有什麼關係?」 唐槍做為盜墓界的頂尖高手,百分之百知道自己盜來的寶貝要賣給誰,或者在盜墓之前就是應某些人的特邀,早就瞄準了墓穴裡的某件寶藏才展開行動的。石板畫是他取出來的,其中的奧秘玄機一定也略知一二,為什麼不直接賣給老龍他們,反而是輾轉送到我手上? 早知如此,收到石板畫之後,先用電鋸把它解剖開,看看裡面到底包著什麼就好了。我想起葉溪在沙漠裡的奇怪際遇,並且她說過石板畫的背面,應該是一條紅龍。現在,只是單面的石板畫,根本沒有紅龍,已經令任一師瘋狂出手了。 在港島,老龍這股勢力根本就是淩駕於黑白兩道乃至於政府法令之上的,目前來看,無人能夠更他對敵。 「沈先生,可以進來了嗎?」任一師開了第二道門,大笑著回頭。成王敗寇,他勝了,自然有理由如此得意。 我點點頭,緩緩地走過去。 屋子裡的陰氣越來越重,比上一次來時更是沉重鬱悶,每一次吸進肺裡的空氣都仿佛是些零碎的棉絮一般,吸得越多,胸悶得越厲害。 任一師談笑風生地開了第三道門、第四道門,呈現在我眼前的,仍然是那個「青龍白虎龜蛇大陣」。 可以肯定這屋子的角落裡是裝有監控設備的,我不想引起別人的警惕,只是倒背著手站在門邊。 任一師此刻站在四件法器的中央,目光依次在法器上掠過去。 他太得意了,難免有些失言:「沈先生,異術界高手都知道,法器鎮妖邪。你能不能猜到,龍爺在這間屋子裡擺下法器大陣,震懾的又是什麼?」 我輕輕搖了搖頭,不多說一個字。表面看來,玻璃展示櫃簡單而又普通,就像任何一家博物館裡的防彈箱一樣。法器下面的黑色絲絨墊子質地純良,平平整整,下面似乎並沒隱藏著什麼機關。 「妖邪?妖怪?沈先生,你是學醫的,信不信世界上真的存在妖怪?」他咄咄逼人地向我望著。 他的面貌本來可以稱得上是「儒雅有禮」的,可是一旦開始專注于某個問題時,鼻樑上立刻彈出一根橫貫左右的粗大青筋,仿佛面頰上綁著一根奇怪的繩索一般,怪異而詭譎。眼底深處,更是有兩小簇碧色的火焰在忽閃跳動著,幽深可怖,讓我立即聯想到「鬼火」這種東西。 越在暗處,任一師的怪異就表現得越是淋漓盡致。 我再次搖頭,他愣了愣,陡然「哈」的一聲高昂起了下巴,雙手叉在腰間,仿佛在千軍萬馬面前訓話的無敵統帥一般:「世人皆濁我獨清,世人皆醉我獨醒。這個世界群魔亂舞太久了,需要某個大人物跳出來橫掃萬物,滌蕩一空,創造新的社會秩序,而這個人,就是——龍爺。只有他老人家出世,才能拯救天下民眾於水火倒懸之中……」 這種論調,在歷史上的很多農民起義、宮闈政改、軍隊嘩變之前聽到過太多太多了,即使是今天,港島的很多歷史肥皂劇裡,也常常被庸俗的編劇拿出來做為應景的臺詞。 我以為他會把自己當成是「救世主」,不過還好,他及時地把這頂大帽子安在了老龍頭上,總算瘋狂得還沒那麼徹底。 任一師的雙臂抬起來,同時按在放著碧血靈環的那只櫃子上。 我看到有一股淡淡的綠光漸漸充盈在櫃子裡,同時敏銳地注意到,在四件法器的環繞下,有一塊直徑三米的圓形地板應該是可以自由活動的,這就是我們上次一起下墜的位置。 「沈先生,到這邊來。」他在叫我。 我猶豫了半秒鐘,向前邁了幾步,站在那個櫃子的側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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