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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手銬腳鐐束縛下的何猛倚坐在牆角的一片稻草中,驀然睜開眼睛,看到囊占夫人款款而來。

  何猛冷眼相向:「聽說夫人又另擇高枝兒了?恭喜夫人。」

  「先夫宮裡雁屍骨未寒,你何猛就敢如此對主人講話了?」

  「別提大土司的名字!我怕你髒了那幾個字!」

  「放肆!」囊占厲聲訓斥,隨即壓低聲音:「我囊占雖是女流,但也決不做那蠅營狗苟之事。不能救大土司以生,但能報大土司以死!如果你想報仇雪恨,就聽我的命令!」

  何猛訝異地看著囊占夫人:「夫人果真沒有忘記大土司?倘能殺死刁派春,我何猛這條命就是夫人的!」

  「刁派春活不長久了。留下你這條命—桂家人的每一條命都是寶貴的。刁派春一心想收降你,你先依了他,一切聽我安排。以三個月為限,如果我殺不掉刁派春,你何猛就殺了我祭你的大土司!」

  何猛的歸降讓刁派春非常高興。一日,他又興沖沖地來找囊占夫人。

  囊占手中擺弄著一隻香瓶,愁眉不展。

  刁派春抽著鼻子:「嗯,真香!是什麼這麼香?每次來夫人這裡都會聞到不同的香味,每一種香都讓人魂不守舍……」

  「就要沒了!這最後一瓶就要用完了。」囊占將手中的香瓶放在案上。

  刁派春拿起香瓶,看著:「這香哪兒能買到?」

  「哪兒都買不到。是我自己調的。」

  「夫人會調香?那就更簡單了!用完再調些就是。」

  「大土司哪裡知道!這調香是很費功夫的,別的不說,單單各種花花草草就得採集上百種……」

  「這事兒好說,夫人只管開列出來,我命令手下去採集就是!」

  「大土司又錯了。且不說這些花花草草難以辨別,一旦弄錯一種就很麻煩。單單是各種花草的採集時間就很讓人頭疼。有的要趕在早晨露水未消時,有的要在半夜露水初起時,還有的要不能沾染一點露水……」

  「這等麻煩?似這樣那就不好辦了……」

  「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就看大土司是不是真心實意了……」

  「刁派春此心天地可鑒!有話但憑夫人開口。」

  「先前在緬甸時,我調香所用花草俱是何猛採摘,如果大土司肯讓他幫我……這事兒倒也不難。」不等刁派春回答,囊占又緊緊跟了一句,「倘若大土司不放心讓他四處走動,可派若干兵丁與他同去。」

  刁派春沉吟:「如此甚好。夫人,你我何時完婚?」

  「下一個月圓之夜吧!」

  何猛被帶到囊占住所。

  囊占將所需各種花草一一作了交代,特別叮嚀:「野麻子花要多采些。」

  何猛會意,囊占夫人所說的野麻子花就是曼陀羅花,野麻子是個很生僻的別名。

  若干天之後。囊占的住處。

  各種花花草草,各種瓶瓶罐罐。

  囊占自顧自地忙碌著,調理著那些草汁花液。

  刁派春百無聊賴卻又不忍離去,視線追隨者囊占的身影。做為孟連土司,刁派春並不缺乏女人。只是,此前還沒有哪個女人能讓他如此沉迷。因無聊之極,刁派春順手拿起一隻香瓶,欲嗅。

  「別動!」囊占依然背對刁派春,仿佛身後長了眼睛似的,「每一種香在沒有調成之前都有可能是毒藥。我已經失去了一個丈夫,不想再失去第二個。」

  一股奇異的暖流迅速傳遞到刁派春的每一根神經末梢,如癡似呆地把香瓶放回原處。

  「嗨!」囊占扭頭,看著刁派春:「你給我的這些僕役我用不慣,把我原來在桂家時的那些舊僕役還給我。」

  刁派春沒有任何反應。

  「怎麼?宮裡雁已經死了,我馬上就要嫁給你。你還怕那十幾個僕人造反?就算是他們想造反,十幾個人裡大半是女人,你把刀給她們她們也未必能拿得動。要麼,就是不放心我……」

  「夫人何出此言?我讓他們過來就是。」刁派春連忙應承。

  壬午年三月十五日,西元1762年4月8日,月圓之夜。

  囊占的居所張燈結綵,熱鬧非凡。

  流水的席面,一輪接著一輪。

  刁派春和囊占披紅掛綠,挨桌敬酒。

  觥籌交錯,杯盤狼藉。吆五喝六,酒氣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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