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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十幾個桂家部落的舊僕役來來回回地忙碌著。添菜,續酒。

  一圈兒下來,那刁派春已經是滿面紅光:「不……不能再喝……喝了!春……春霄一刻值千金!喝……喝醉了……就幹不成事兒了……」

  「再喝最……後一杯!大土司今夜抱得美人歸,大……大喜的日子,千杯不醉!」

  「大土司不能再喝了!我來代飲可好?」囊占攙扶著搖搖欲墜的刁派春。

  部眾起哄。「好!」「夫人請!」「夫人海量!」

  囊占舉杯,一飲而盡,且將空杯高舉:「諸位請盡興,我和大土司少陪了!」

  在眾人的哄笑聲中,在新夫人囊占的攙扶下,刁派春面帶微笑地走向囊占的臥室—那裡已經被佈置成洞房。

  是夜,一切擺設都煥然一新。

  神龕,香案,長命燭。

  玉枕,紗櫥,紅羅帳。

  刁派春關門。

  門外,何猛暗立窗下。

  刁派春從懷中取出一隻小巧的紫檀木匣:「夫人,你猜—這是什麼?」

  「我猜不出。」囊占笑道。

  「這就是那只佛眼鑽石,請夫人收好。」

  「你又拿它做什麼?我不是說過,讓你供奉起來嗎?」

  「我是個粗人,哪里弄得如此仔細?交給別人又不放心,弄丟了又是罪過。想來想去,還是有勞夫人代為供奉比較妥當。」

  「如此說倒也使得。就暫且供奉在神龕之前吧!改日再做安置。」囊占接過紫檀木匣,恭恭敬敬地放在神龕之前。

  「夫人,咱們安歇了吧!」刁派春色眼朦朧,有點急不可待。

  囊占菀爾一笑:「瞧你急得……」

  刁派春突然感覺頭重腳輕,視線模糊,搖搖晃晃地倒在地上。

  原來,囊占早就安排一干桂家舊僕暗中將自己調製的蒙汗藥下在酒中,自己預先服用瞭解藥。

  囊占擊掌,輕輕三響。

  何猛閃進屋裡。

  囊占背過臉去。

  何猛抽刀割下刁派春的首級。可憐那刁派春迷迷糊糊的就做了刀下之鬼。

  庭院中,孟連的部眾一個個東倒西歪,全都著了那囊占夫人的道兒,被蒙汗藥麻翻了。

  那十幾個桂家人也沒閑著,就著朗朗月光,像割西瓜似的,給每一個醉倒的孟連人補上一刀。

  囊占夫人懷揣了那紫檀木匣,隨何猛一同出屋,召集十余名桂家男女,連夜逃出孟連。

  直到次日清晨,孟連部眾才知道刁派春被殺,囊占帶一小部桂家人逃走。連忙去追,哪裡還追得上?只得將先前的桂家降眾殺掉若干,算是給刁派春報仇。

  那囊占一干人離開孟連屬地,直奔孟艮。孟艮雖與孟連接壤,卻歸附緬甸。那孟艮土司原與囊占之父木邦土司罕底莽有些交情。囊占將自身遭遇哭訴一番,央求孟艮出兵雲南,殺吳達善以為宮裡雁復仇。孟艮土司被她說動,以蚍蜉撼樹之勇,悍然進犯雲南。拉開了中緬之戰的序幕。

  戰端一開,雲貴總督吳達善連忙派人進北京疏通關節,花了幾萬金銀,居然調任川陝總督,溜之大吉。

  湖北巡撫劉藻,奉旨調任雲貴總督,來收拾吳達善留下的爛攤子。

  劉藻到任後,組織三路防剿,卻沒有一路不敗。劉藻束手無策,朝旨嚴行詰責。

  1765年,楊應琚奉旨督師雲南。劉藻恐他前來查辦,憂懼交並,自刎而死。楊應琚繼任雲貴總督。

  時逢滇邊瘴癘大作,孟艮士兵退去,楊應琚乘機派兵進攻孟艮,孟艮兵多半病死,不能抵禦,一半逃去,一半迎降。楊應琚見時機順手,遂起貪功之心。欲進取緬甸,一邊上書乾隆皇帝,極陳緬甸可取狀。一面移檄緬甸,號稱天兵五十萬,大炮千門,深入緬境。其時,統治緬甸的已經是翁藉牙次子孟駿。他見了楊應琚的檄文,毫不畏懼,反而率眾略邊。中緬戰爭升級。緬甸雖然是以小博大,但占盡地利人和,屢屢得手。而清軍卻處處失利,潰不成軍。巡撫鄂甯奏稱應琚貪功啟釁,掩敗為勝,欺君罔上各情形。乾隆帝大怒,立逮應琚到京,令其自盡。令伊犁將軍明瑞移督雲貴。

  1768年,明瑞在小猛育被緬軍包圍,居然全軍覆滅。

  敗耗傳到北京,乾隆帝大怒,將一干滇吏重重治罪,另授傅恒為經略大臣,趕赴雲南主持戰事。

  1769年4月,傅恒至雲南邊境,分兵三路,水陸並進。費了幾番周折,花了幾年時間。總算是讓緬甸上表臣服,中緬戰爭結束。

  其間,囊占不知所終。而那顆黑鑽石,幾經輾轉,作為戰利品流傳到傅恒手中。這是佛眼鑽石最後的線索,此後,它就像斷線的風箏,突然湮滅在歷史長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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