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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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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8 昨日下了一夜的雨,早上天倒晴了,亮閃閃的太陽爬到高樓頂上,人出來了,馬路上的車節節堵塞,城市又開始鬧哄哄的。沐陽去了韓悅家裡,上次離開,她走得過於冷清,離開前打了個電話給韓悅,只說要走了,便掛斷電話任韓悅去猜測她和雲舫黃了的婚事。這次來濱海,她原想對韓悅避而不見,來了又離開,悄無聲息,也省了道事兒,但她決定這兩天之內便動身去武漢,然後直接回家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見得著,索性一次說個清楚,也好叫她別掛念著。 打電話給韓悅,她聽見沐陽的聲音沉默了會兒,才驀地叫道:「哎呀,天,你還活著?現在在哪裡?——問題直往沐陽的聽筒裡蹦出來。 去年周亮在市區按揭買了套小戶型樓房,車倒是付的全款,十來萬的北京現代。自從孩子出生後,他也許才意識到自己是個成年人,這時才想著要賺足奶粉錢,更要維護好這個家,提高家庭的生活品質。他很老實,下班就回家,晚上不看電視就玩玩兒電腦,他的手機隨意扔到桌上,也沒有哪個『領導』無事打電話給他的,還難能可貴的是,一到週末,便開著車帶上老婆孩子去市郊『親近大自然』。 這些話都是韓悅對沐陽說的,今天不是週末,周亮得去公司為雲舫等一干股東賣命,家裡就只剩韓悅跟一歲半的孩子。 沐陽把這一年來的事都與韓悅說了,只略去了雲舫的身世,與刻意欺騙她的事情,又言明兩人已合好,省得韓悅再寬慰她一遍。 一下午的光陰很快就過去了,沐陽雖是從韓悅的話裡聽出了一些心酸,但終究是幸福的味道更濃些,不知怎的,她放下心來——本不幹她的事兒。 「沐陽,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才好,那些日子我終於是熬過來了,我沒有跟你講過,孩子出生後,我就患了產後憂鬱症,像精神分裂似的,周亮晚到家半個小時,我就懷疑他跟哪個女人鬼混去了,等他回來,我又怕失去現在的家庭。你知道的,我們走到這一步有多不容易,家裡的父母每月等著我寄生活費,偏偏房價物價飛漲,我怕失去一切,所以我不敢跟周亮吵,時間長了,也就慢慢淡忘了,對我來說,能忘了過去那些事兒,生活就沒什麼不完美的。「 沐陽捧了杯茶在手裡,上等鐵觀音,只是捧到茶涼也忘了喂進嘴裡去。每個人的生活經歷若是裝訂成一本書,讀下去無非是兩種感受,笑著流出眼淚,或是滿臉淚水仍然微笑,那都是最使人心酸不過的。 她曾經憧憬的婚姻生活也不過是韓悅這般,一套不大的房子,車能代步即可,丈夫可以很平凡,只要關心她,守規矩,和睦的過一輩子倒不是難事兒。最初,雲舫便是那樣一個合適的人。然而,那麼多波折過後,她也有了自己的一本書,一本與別人不盡相同的書,她完全相信,即使她和雲舫最後沒有了愛情,譜寫共度一生的結局也是合情合理的。 與韓悅告別,路佳也從分公司回到酒店,沐陽找到她的時候正在收拾行李。于慶耀今年第一次入院,路佳一定要回去陪著。沐陽抱著臻言,默默地看她低頭整理行李,她的頭似要埋到行李箱裡去了,卷髮傾瀉下來,遮住了側臉,就像是掛在牆上的一幅畫,沐陽無論站到哪個角度,始終看不到她的正面,只能猜測——被頭髮遮的臉是不是哭了? 她回到自己房間,將臻言和自己的行李也收拾好,打電話到航空公司訂了晚上到武漢的機票。 于慶耀這次的情況很嚴重,身上已經插滿了管子,被隔離在無菌病房裡。一塊透明的玻璃,看到的是一個生命氣息漸漸消失的孤獨老人,儘管他才四十多歲,原本至少還有三十年可活。路佳站在玻璃前近七個小時了,眼神空洞地望著病床,一直望著。 沐陽倚在那扇進不去的門邊上,醫生來的時候她便讓開。透過玻璃窗看一眼裡面,可她沒有勇氣多看幾秒鐘,而那扇門,也不知道裡面的人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出來。 連續三天,路佳守著于慶耀,她守著路佳,保姆抱著臻言來送飯。她接下飯盒便趕她們走了——臻言愛哭,哭聲太響,會吵到路佳,也會吵到病人。保姆送來的是一份飯菜,一份文火細熬的湯,這是沐陽的主意,路佳咽不下飯菜,湯總是能喝的,她無聲地看著路佳喝完湯,自己又拎了飯盒去走廊盡頭吃飯。 路佳到第三天才跟沐陽說話。她的額頭貼在玻璃上,雙手抱在胸前,仿佛是身體發冷,嘴唇有些紫紅。 「如果我那次不任性地逃走,他應該會晚兩年才會進這裡面。」說完,她許久沒說話。再開口前,她抬走頭來,首次正眼看著沐陽。燈光下她纖密的睫毛猶似一道沉沉的陰影,眼裡卻浮出一抹水光,她的嗓音顫顫的:「沐陽,對不起——我不能原諒自己,也不能原諒柏雲舫,但他是臻言的父親,你愛的人。所以——你走吧!」 沐陽臉色忽紅轉白,心懸懸地望著她,只希望她還有下句話,然而路佳卻是車轉身子,踩著高跟鞋往走廊盡頭走了。 Chapter 79 介恒處理完濱海的工作,趕到沐陽離開前回到了武漢。 要帶走的東西大都打包了,零亂地堆在客廳中間。沐陽招呼他到沙發上坐,家裡沒有開水,只得從牆邊的紙箱裡拿出一瓶礦泉水給他,並歉意地說:「對不起,你看這裡亂得,什麼都沒有了。」 介恒接過水,視線卻繞到沐陽落在那些箱子上,封裝好的一個大箱子頂上用大頭筆標記了——衣物,應該是要郵寄回家的。那封得嚴實的箱子使他心一陣陣的發怵,仿佛是自己也被透明膠緊緊帶纏了幾個圈兒,緊錮得他險些忘了呼吸。 他松了松領帶,輕咳一聲道:「什麼時候的飛機?」 「明天兩點的。」沐陽拍拍腿上的灰塵,在他旁邊坐下。 「我送你吧。」 「不用了,那麼麻煩——」沐陽正要拒絕,樓上驟然一陣巨響,然後是電動鑽孔機嗚嗚的鑽牆聲,像是有只超大功率的吹風機在頭皮上方「哧哧嘩嘩」地吹著,刺耳不過,她甚至聽不見自己說話的聲音。待那聲音停了,沐陽煩道:「樓上裝修,真是吵死人了。」 介恒不在意地笑笑道:「不要緊的。」他環顧整個客廳,又問道:「給你做事的那個女孩子呢?還有臻言,他們去哪兒了?」 「保姆做到今天,前幾天我就讓家政公司給她重新尋事做。你看今天屋裡吵得很,臻言一聽到樓上鑽牆的聲音就哭,我就讓她抱臻言出去了,晚飯時再回來。」 「哦——」他無話可說了。明知道如果再不和她多說幾句話,往後連見面都難,更何況是這樣面對面的聊天,一這樣想,他像是從這時便開始思念起她來,心裡竟然有股撫著照片哀歎歲月變遷的滄桑感。 「介恒——」沐陽突然道。「謝謝你幫我那麼多!」 「說這些幹什麼?」介恒臉上笑得燦爛,心情卻如同下過雨一般潮濕陰冷。「男人不願意聽見女人跟自己說謝謝,那表示你把他當外人。」 「嗯。」沐陽笑著點頭,拍下自己的頭狀似反省地道:「我說錯話了,但絕不是把你當外人看。」 「你說得痛快,等你結了婚,不把我當外人,難道當內人啊?」介恒玩笑道。他見沐陽怔了怔,不好意思的搔著頭髮乾笑,便又道:「所以,你可別離婚呐,我這外人可是眼巴巴地瞅著空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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