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約，夏至(33)_正午月光

三三

　　換作陌生人一定不敢相信，平時不苟言笑的康浩楠偶爾卻會做出這樣孩子氣的事，可夏冬卻明白，這才是真正的他，一個同時擁有男孩氣質和男人魅力的傢伙。

　　窗外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雪，夏冬靠在床頭看何意軒將蘋果切成小小的塊，放在小碟子裡遞過來。

　　她從沒見過他如此細心地做一件事，仿佛一絲差錯也不能有。

　　「意軒，我們談談好嗎？」夏冬看著他。

　　「下次吧。」何意軒放下手上的水果，「剛剛林然說起腎源的事，我需要再和主治醫生確認一下細節。」

　　「腎源的事有消息了？」夏冬有些意外。

　　「沒有確定，還在努力。」何意軒拿起外套看著夏冬，「好好兒休息，晚些時候我再過來。」

　　「意軒……」夏冬還想說什麼，可他已經轉身離開了。

　　他在逃避，夏冬有些無奈地靠在床上聽著走廊上響起他匆忙的腳步聲。

　　晚些時候她也沒有再看到他，只是聽到小護士談起他。

　　「昨天晚上何先生來過了。」小護士甜甜的聲音中帶著羡慕，「坐著看了你半天呢，天快亮了才走。你們感情可真好。」

　　是嗎，感情真好……夏冬淡淡地苦笑。

　　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到了出院，何意軒沒有來接她，只派來了司機小王。

　　「回去後別再這麼拼命，老闆又不是老爹，值得嗎？」林然諷刺道。

　　夏冬笑，「腎源的事怎麼樣了？有消息就告訴我。」

　　「本來已經有些眉目了，不過……臨時出了點兒問題。」林然道，「我猜何意軒在想辦法，他看起來比你還著急。」

　　「哦，是嗎……」夏冬沉默下來。

　　「夏冬，我們直說吧。」林然看著她，「我想他應該早就知道如果你母親不在了，你們馬上就會離婚。」

　　「沒錯，」夏冬承認，「這是我們的共識。」

　　「所以他這些天在拼命找合適的捐獻者，甚至用盡各種手段，就為了讓阿姨的病情好轉，或者說他在盡最後的力量來挽救你們的婚姻。」林然有些煩亂，「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夏冬，當你病的時候我是支持你離婚的，可是顯然他現在做的一切都在盡力彌補以前的錯誤。」

　　「所以呢？」夏冬看向遠處，「你想勸我不要離婚？」

　　「不，夏冬，我希望你幸福。」林然挽著她的手，「或者再給自己一個幸福的機會。」

　　「我們試過很多次，很多很多次。」夏冬認真地看著林然，「可每一次都是以我們雙方的失望而告終。」

　　「但這次不同。」林然不肯放棄，「以前都是你在努力，是你在一次次地容忍他的錯誤，而現在是他在挽回，夏冬，不論你承不承認這都是不一樣的。夫妻感情這種事，如果男人一方主動些，任何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可問題是我的熱情已經用盡了……」夏冬終於低聲地承認了這一點。

　　愛也好，婚姻也好，生活也好，當你希望它們圓滿時，往往要付出無數的努力和熱情。三年裡，他們或親近或疏遠，或貌合神離，無數個回合已經將通向幸福的橋樑摧殘得不能再單薄了，她的希望、愛情、憧憬都在這些瑣碎的事情裡變成了冷硬的現實，壓得她無法呼吸。就像那個時髦的說法——「愛是一件太過奢侈的事」一樣，愛並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得起的待遇。

　　病癒後的夏冬讓明誠的眾人著實松了口氣，無數的工作等待她來處理，無數的圖紙堆在她的桌子上。

　　「不是說年末各項工程都在收尾嗎？為什麼還有這麼多工作？」夏冬無奈地向小李道。

　　「這還只是一小部分呢。」小李抱著報表笑道，「你還不知道吧，我們公司已經正式與康氏合併了，變成了其中的一個子公司，康老爺子將集團下面所有的相關工程都壓到了咱們這兒。」

　　「什麼？」夏冬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就在我病的這幾天？」

　　小李理解地點頭道：「你驚訝也很正常，開始我們也不相信。說實話，康總這些年帶著大家這麼拼命為的是什麼，還不就是因為不想回去？不過這次合併是他親自去談的，所有工作都是他親力親為，具體情況我們知道得並不多，夏工有機會可以親自去問一下細節。」

　　各部門的碰頭會議緊張有序地召開，合併後的工程項目、人事、財務等等，有忙不完的工作需要重新整理，康浩楠一一地處理著，與以往一樣條理清晰。

　　與康氏合併後最大的好處就是，以後再也不會面臨被其他大公司逼迫的情況，當然，與輝遠的那個合同同時也就失去了意義。

　　可是夏冬不明白，以她對康浩楠的瞭解，這樣的原因遠遠無法使他向父親屈服。雖然她認為這次合併從理智上來說對公司絕對是件好事，可是在感情上呢？要他接受曾經對母親造成過傷害的父親的安排，他真的會心甘情願嗎？

　　會議結束時，因為要彙報另一項工程的進展，夏冬留在了康浩楠的辦公室裡。

　　「身體好些了？」康浩楠一邊快速簽著文件一邊道。

　　「是的。」夏冬回答，「或許我可以再負擔一些工作，沈助理說他已經和您談過了。」

　　康浩楠的笑微微一頓，接著手上的筆卻在檔上劃出一道堅定的直線，「我會安排的。」

　　沉默在兩個人之間漫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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