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種婚姻(55)_劉愛武

五五

　　大三那年，通過高中同學景靈，他認識了顏丹青。第一次見面，他就被顏丹青所吸引，他感到顏丹青身上有一種氣息。一種青春純潔的氣息，一種嫺靜超然的氣息，一種不算最美卻能震撼人心的氣息。

　　從那天開始，他就渴望見到顏丹青，渴望和她在一起。看不到顏丹青他就會心猿意馬、心亂如麻，見到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相信，這就是愛情，他相信愛情是有緣分的，他與顏丹青之間就存在著這樣的緣分。

　　儘管，他是一個對母親的話言聽計從的男人，一直以來都很自律、很保守。然而，他又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男人。

　　在婚姻問題上，他無法強迫自己接受父母的安排，接受一種沒有愛情只有親情的婚姻。他既不想害自己，也不想害穆嵐。

　　原以為隨著時間的推移，父母終究會瞭解到顏丹青善良溫和的品性，終究會接受妻子，可沒想到一晃十年過去了，父母對妻子的態度沒有任何改變。如果說父母對妻子的態度，在妻子心裡是一個難以釋懷的結，那麼在他心裡則是一個難以承載的悲痛。

　　這麼多年來，父母對妻子的排斥，對妻子的傷害，他都一一看在眼裡，更是疼在心裡。他不明白，為什麼他的父母不能理解他，不能理解他對顏丹青的感情。

　　他是那樣愛她，那樣在乎她，每每看到妻子受到父母的冷遇，他的心就會揪成了一團，心裡的那份疼那份痛一點都不亞于妻子。他不明白，為什麼父母就不能愛屋及烏，將對兒子的愛分些給兒子喜歡的女人呢？

　　第二十三章孤獨時誰來安慰

　　一覺醒來，房間一片漆黑。顏丹青打開燈，看了看床頭櫃上的鬧鐘，已是晚上八點。肚子迫不及待地向她發出了饑餓的信號，且來勢兇猛，她頓時感到身體軟綿綿的，似乎連翻身下床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欠身朝門外望瞭望，客廳裡沒有燈光，整個屋子靜悄悄的。看來李建國還沒有回來。她有些失望地重新躺到床上。他今天會回來嗎？顏丹青孤獨而茫然地問自己。

　　上午當她一個人走出別墅的時候，李建國沒有追出來。他沒有隨她一道離開那個家。家？是啊，那棟別墅已經是一個家了。無人居住的房子，縱然裝修得再豪華，也只是一棟冰冷的沒有生機的建築物。一旦住進了人，吸收了人的氣息，它便成了家。

　　穆嵐的別墅因為父母的入住而成為了一個家。那不僅是穆嵐的家，是他們父母的家，也是李建國的家。只是在那個看似寬敞無比的家裡沒有顏丹青的一席之地，並且永遠都不會有她的一席之地。

　　站在李建國的角度，他確實不能和她一起離開那個家。雖然他很愛妻子，知道妻子受了很大的委屈，但他也不能為此扔下正在生氣的母親，以及正在生病的父親，哪怕只是暫時的離開，哪怕只是送妻子回家。

　　作為兒子，他不能再讓母親傷心，他不能讓父母覺得他是一個娶了媳婦忘了爹娘的不孝子。

　　站在顏丹青的角度，她真的很希望丈夫能追出來，將她擁入懷中，給她一些安慰，伸出手來撫摸一下她的臉龐，給她一些溫暖，哪怕只有短短的幾分鐘，她便不會感到伶仃孤獨。可是，他卻沒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家裡的。原以為自己會趴在床上大哭一場，實際上她也很想大哭一場，讓內心的委屈和怨恨化成眼淚流出來，那樣心裡會舒服很多。

　　然而，她卻流不出眼淚，一滴也流不出。顏丹青終於體驗到了欲哭無淚的痛苦滋味，這種滋味讓她覺得非常難受，她從抽屜裡找到兩片安眠藥，她想讓一切煩惱都消失在睡夢中。或許一覺醒來，一切都會好起來。

　　現在醒來了，心情好了嗎？煩惱還在嗎？顏丹青感到茫然，不知所措的茫然！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父母。顏丹青不知道自己是幸福的還是不幸的？禍福相依，也許是她過去三十三年生活的最好寫照。

　　十歲以前的顏丹青是最幸福的。這種幸福不僅來自於她擁有完整的父愛和母愛，也來自於她那不知愁的年齡。那個時候，快樂便是最單純最直接的幸福感受。

　　母親的去世對於顏丹青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她從來沒有想到母親有一天會離開她。在母親去世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感覺母親只是出了遠門，她還會回來的。有時候早上她會故意賴床，她盼著母親出現在她的床前催促她起床。然而，她等來的只有失望，母親再也沒有出現過。

　　於是，她一個人躲在被子裡大哭起來。父親走到她的床前對她說：「孩子，你媽媽雖然去世了，但她的生命並沒有結束，你是爸媽生命的延續，將來你的孩子也是你生命的延續。一代接一代，人的生命永遠不會結束。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一定要幸福快樂。只有你幸福快樂了，你媽媽在另一個世界才會感到幸福快樂。」

　　對於十歲的顏丹青來說，父親的話或許深奧了一點，她並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含義，但她卻不那麼傷心了。媽媽在另一個世界看著她呢，她不能讓媽媽見到她傷心流淚的樣子，因為那樣媽媽也會傷心流淚的。

　　母親的去世讓顏丹青成熟了很多，她終於明白人有生有死，有快樂有憂愁，有相聚有別離，有得到有失去。幸運的是，她有一位堅強而樂觀的父親。

　　在同父親相依為命的十年裡，她依然是幸福的。可是沒想到在她二十歲那年，她又經歷了與父親的生離死別。父親的犧牲，讓顏丹青經受了最劇烈、最長久的痛苦。那段時間，她的精神幾乎崩潰，情緒抑鬱到了極點。

　　幸好，她還有一個好朋友景靈，還有一個默默愛著她的男同學李建國，他們一直守候在她的身邊。特別是李建國，雖然他言語不多，卻像親人一樣關心她、照顧她，讓她感覺到自己並不是孤獨無依的。他就像黑暗中的一盞燈，冬天裡的一把火，深谷裡的一根繩索，給顏丹青帶來了希望和活下去的勇氣。

　　人的一生會與無數個異性擦肩而過，熟悉的或陌生的，英俊的或醜陋的，老實的或狡猾的，愛你的或不愛你的……冥冥之中，註定有一個人會屬於你。

　　直到現在顏丹青依然相信，李建國是上帝派去拯救她的，是命中註定屬於她的那個人。無論李建國的父母和妹妹有多麼的不甘，都無法改變命運的安排。

　　真的好餓，早上吃的那點東西早就消耗掉了，肚子再次發出饑餓的叫喊聲。不管怎樣，先將肚子填飽。她翻身下床，走進衛生間，簡單地洗漱了一番，走出了臥室。

　　她先到廚房，打開冰箱，冰箱裡面放著昨晚做的水煮魚和兩盤涼菜。這盆讓她忙活了半天的水煮魚，李建國一口也沒嘗到。看來李建國確實沒有坐享其成的福氣。這就是命，是他們夫妻之間命中註定的格局。

　　她打開煤氣灶，將水煮魚倒在鍋裡煮開，盛了一碗飯，放在微波爐裡轉了三分鐘。然後，她勉強吃了一碗飯。

　　吃完飯，顏丹青來到客廳，給自己泡了一杯清茶。偌大的客廳裡只開了一盞壁燈，光線顯得有些暗淡，一如她現在的心境。

　　剛剛坐到沙發上，就聽到開門的聲音，顏丹青抬頭一看，李建國從外面走了進來。「你還沒睡？」李建國順手打開客廳的吊燈，房間立刻明亮起來，一股暖流直抵顏丹青的心房。

　　「剛起來，都睡一天了。」顏丹青輕輕回答。

　　李建國走過去坐到顏丹青的旁邊溫存地問道：「你沒去上班？」

　　「昨晚沒睡好，今天在家補覺。」顏丹青低下頭喝了一口茶。

　　李建國滿懷歉意地說：「對不起，我媽又讓你受委屈了。」

　　顏丹青淡淡一笑：「沒關係，又不是第一次了，我習慣了。」

　　李建國一陣心疼：「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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