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種婚姻(54)_劉愛武

五四

　　「媽，我是看穆嵐回來了，才走的。」

　　「你是個男子漢，你爸真的要是有什麼事，穆嵐一個姑娘家，能背得動你爸？」

　　「可……」李建國還想反駁，顏丹青趕緊拉了拉他的衣角，李建國只好轉移話題，「媽，吃完飯，我們送爸到第一醫院去看病，丹青認識市醫院的院長，她已經和院長聯繫過了，院長答應幫忙找個心血管專家給爸好好做個檢查。」

　　「市醫院？我覺得市醫院沒有中心醫院好，我看還是帶爸去中心醫院看病吧。」穆嵐突然說道。

　　李建國皺了皺眉：「市醫院哪裡不好，市醫院和中心醫院是一個檔次的，都是三甲醫院。」

　　穆嵐狡辯道：「哥，市醫院的外科技術是不錯，可是內科不行，內科還是中心醫院強一些。」

　　李建國生氣地問道：「誰說的，我在南江待了這麼久，怎麼從來沒有聽過這一說法？」

　　穆嵐看了李建國一眼：「哥，我不跟你爭辯，這事由媽決定，媽說上哪家醫院就上哪家醫院，我沒意見。」

　　李建國將目光轉向母親，眼神裡飽含著期待，他希望母親能採納自己的意見。

　　穆嵐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低下頭繼續吃自己的早餐。其實兄妹倆心裡都很明白，上哪家醫院都一樣。只是，他們心裡都有自己的小九九，而這個小九九都被對方所猜透。

　　李建國想給妻子爭取一個表現的機會，他想讓父母明白，顏丹青是一個善良能幹的好女人，她是真心實意地對他們好，他希望借這件事改變父母對妻子的看法。而穆嵐正是看出李建國心中所想，才故意和他較勁的。她恨顏丹青，她不想給她任何可能改變現狀的機會。

　　「還是聽穆嵐的，去中心醫院。」建國媽想都沒想就做出了決定。

　　李建國不服氣地問：「為什麼，媽？」

　　「沒有為什麼，穆嵐是你爸的女兒，她覺得中心醫院好，那就是中心醫院好。她絕對不會害你爸。」

　　「難道我會害我爸？」

　　建國媽輕哼了一聲：「你的耳根子軟，別人說怎樣就怎樣，說去哪兒就去哪兒，自己一點主見都沒有。」

　　「媽，你怎麼能這樣說？」

　　建國媽眼睛一瞪：「我就這樣說了，怎麼了？」

　　「丹青也是一片好心。」

　　「她是好心，難道你妹妹是壞心？」

　　李建國耐心解釋：「我沒說穆嵐是壞心，可丹青也是真心希望我爸好。」

　　「兒子，看病哪家醫院都能看，專家哪個醫院都有，沒有必要找熟人。我們也沒有必要欠別人什麼。」建國媽的一番話像針一樣紮進顏丹青的心裡，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悄悄地在顏丹青心頭蔓延。

　　她說不出話，也流不出淚。她的身體開始發冷，心開始發涼。這些年來，為了走進這個大家庭，為了維持這個大家庭的安定和團結，為了感謝丈夫多年來對自己的照顧，她甘願俯首低眉地做個小女人，甘願按照他們的要求改變自己，甚至甘願放棄自己的尊嚴去取悅他們。

　　可是，無論自己怎麼費盡心思地與他們相處，在這個家裡她永遠只是一個被排斥的孤客，她的付出永遠得不到回報，她的好心永遠只是多餘。她感覺一分鐘也待不下去了，她一言不發地轉身朝門口走去。

　　也許是時候做回自己了，她在心裡默默想道。馬兒被人騎久了也有尥蹄子的時候，奴隸也有想翻身的時候，何況自己是一個人呢？惹不起，總躲得起吧？何必看著別人的臉色過日子，何必為了一個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夢想委曲求全一輩子？就算是為了丈夫也不可以！

　　「丹青！」李建國追上去，一把將她拉住。

　　顏丹青平靜地對李建國說：「我沒事，我先回公司上班了。」

　　不知道為什麼，李建國感到一絲莫名的恐慌：「那我送你去。」

　　「不用了，我坐的士過去，你還是送爸去醫院吧。」顏丹青強擠出一絲的微笑，卻掩飾不住內心的委屈和悲傷。

　　「走就走唄，說這麼多，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心腸好？」穆嵐最看不慣顏丹青這副隱忍懂事的表情，她在後面陰陽怪氣地說。

　　李建國猛一轉頭：「你給我住嘴！」一雙眼睛似乎要冒出火來。

　　穆嵐嚇了一跳，她委屈地看了建國媽一眼，見女兒受氣，建國媽坐不住了：「建國，你就會凶你妹妹！你還送不送你爸去醫院了？」

　　「我先送丹青去公司，回來再送爸去醫院。」

　　建國媽把手裡的飯碗狠狠地往桌上一摔：「我看你心裡只有你的寶貝老婆，一隻不會下蛋的母雞迷得你連父母都不想要了？我看你早就忘記了是誰將你養大的，忘記了你爸為了給你交上大學的學費，瞞著全家去賣血。你給我滾，你這個忘恩負義的不孝子！」

　　李建國在母親的吼聲中停下了腳步，他無奈地看著妻子奔跑著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

　　李建國從小就怕母親，因為他承載了母親太多的期望，母親對他一直很嚴厲。小時候，他稍不注意犯下錯誤，就會招來母親的打罵。母親的柔腸百轉，慈愛憐憫似乎都用在了妹妹穆嵐身上。以至於少年時期的李建國曾經懷疑自己是不是母親撿來的孩子。

　　他也曾對母親有過不理解，甚至對母親產生過逆反心理。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李建國漸漸懂得了母親的良苦用心。母親雖然是個農村婦女，卻有著長遠的眼光，知道教育的重要性。無論家裡多貧困，母親都堅持送他們兄妹倆上學，並在學習上嚴格要求他們，從不怠慢。

　　李建國考上大學以後，終於從母親飽含熱淚、欣喜滿足的目光中體會到了以往不曾察覺、卻無比濃厚深沉的母愛。

　　嚴母行，慈母心，他深知母親對自己寄予了很大的希望，自己能有今天的生活與成就，和母親從小的教育培養是分不開的。

　　如今的李建國對母親不再是簡單的怕，更多的是敬畏。細數起來，從小到大，李建國只做過一件違背母親意願的事情，那就是娶顏丹青為妻。他心裡十分清楚，父母一直希望他能夠娶穆嵐，親上加親，一家四口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

　　然而，他對穆嵐的感情始終只是單純的兄妹之情。他不是沒有努力過，他曾給自己和穆嵐兩年的機會，直至大二他都堅持不與女生有過多來往。

　　穆嵐到南江市的頭一年，他們接觸得很頻繁，穆嵐經常到學校給他送飯，幫他洗衣洗被。他也經常去看穆嵐，幫她做一些體力活。甚至陪她看電影、散步。然而，縱使萬般努力，他都無法對穆嵐產生異樣的感覺。穆嵐始終是他的妹妹，即使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在他心裡也和親生妹妹別無二般，這種感覺根深蒂固，根本改變不了。他無法想像妹妹成為妻子的感覺，甚至稍一想像馬上就會感到羞愧萬分，猶如亂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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