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種婚姻(53)_劉愛武

五三

　　顏丹青立刻感到了不安，她馬上撥打了李建國的電話，想和李建國說一下，可電話傳來的卻是已經關機的提示音。

　　不知不覺，牆上的石英鐘已經指向了十一點，李建國還沒有回來，手機也依舊處於關機狀態。顏丹青不禁擔心起來，腦海裡不斷閃現出一些危險而慘烈的鏡頭，但很快就被她甩開。她不願意朝著危險的思路去想李建國。他不會有事的，絕對不會有事。或許是在路上塞車了。對，一定是塞車了。她不停地跑到陽臺往樓下張望，希望快點看到丈夫的身影。

　　她在焦急與不安中等了整整一夜。淩晨四點多的時候，她終於疲憊地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不到六點李建國就起了床，他先到父親房裡看了看，見父親睡得很安穩，就輕輕退出了房間。打開別墅大門，天色已經微明，空氣裡彌漫著破曉的寒氣，他不禁打了個冷戰。

　　走出別墅，門外院子裡停著穆嵐的路虎，上面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水霧。知道穆嵐已經回來，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昨晚睡得很不踏實，心裡一直惦記著顏丹青，他想顏丹青一定很著急，原本說好昨晚回去的，卻沒能回去，又沒能給她打個電話。無論如何他必須回家一趟看看妻子，也好讓妻子放心。

　　走出別墅區，他在大街上足足等了十多分鐘才攔到一輛的士。沿途行人和車輛都很少，的士開得很快，沒多久，汽車就停在了社區大門口。

　　下了車，他走進一家早餐店，買了幾根油條和兩杯豆漿。打開自家房門，一眼看到妻子穿著睡衣躺在沙發上，他馬上意識到妻子等了他一夜。

　　他輕輕走過去，妻子似乎和他一樣睡得不太踏實，臉上依稀可見兩道淚痕，他既心疼又感動。

　　他輕手輕腳地提著早餐走進餐廳，餐桌上還擺放著昨晚的水煮魚和幾盤涼菜。看著妻子做的水煮魚，李建國微微笑了笑。餐桌上還有兩副乾淨的碗筷，他的心一顫，難道妻子昨晚沒吃飯？趕緊將餐桌上的菜放進冰箱，走進廚房將油條切成段，又打開煤氣灶，煎了兩個荷包蛋。

　　廚房傳出的聲音將顏丹青驚醒，她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朝門口一望，鞋櫃旁邊出現了李建國的皮鞋。她的眼睛驟然一亮，立刻起身飛進廚房，看到丈夫熟悉的身影，她的心裡有種失而復得的感覺。「老大！你回來了？」聲音竟然有點哽咽。

　　李建國望著她溫和地笑了笑：「傻瓜，你昨晚沒有吃飯？」

　　「好像沒有哦，我一直在等你，你不是說晚上能回來嗎？」

　　李建國將煎好的荷包蛋裝進盤子裡：「先去洗臉吧，等會兒慢慢給你講。」

　　「嗯，好的。」

　　洗漱完畢，兩個人坐下來一塊兒吃早餐，李建國給顏丹青說起了父親的病情以及昨晚的情況。

　　李建國的父親一直患有高血壓，在母親打電話的前一天，父親半夜起來上廁所時突然暈倒，父親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躺了三個多小時，直到母親上廁所時才發現。母親急忙請鄰居幫忙用板車將老伴送到了鎮衛生院。第二天，她打電話告訴了李建國和穆嵐。

　　李建國和穆嵐回去後，迅速將父親轉到了縣醫院。在縣醫院裡住了四天院。考慮到父母年紀都大了，兩位老人的身體狀況都不是很好，病情稍稍穩定後，他們便勸說父母跟他們一起回南江治療。說是為了治病，實際上他們想讓父母留在南江市，留在他們身邊，這樣方便照顧。

　　昨天他們是晚上九點多回南江的。由於公司有急事，穆嵐將他們送到別墅後就開車去了公司。李建國只好留下來安頓父母。

　　這棟別墅也在南湖別墅區，裝好後穆嵐一次也沒有住過，一是因為這裡離公司太遠，二是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別墅實在冷清得有些可怕。她在木蘭服飾公司附近還有一套一室一廳的公寓，她習慣住在那裡。這棟別墅對於穆嵐來說只是一種投資，一種家的想像。一個人的空間是不會有家的感覺的。她已經很久沒來這裡了。屋子裡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李建國和母親足足用了兩個小時才將別墅上下三層打掃乾淨。

　　安頓好父母，李建國原本打算回家，可母親生怕父親晚上再出什麼意外，不讓他走。李建國想給顏丹青打個電話，可偏偏手機沒了電，充電器又忘在了老家，穆嵐的別墅又沒有安裝固定電話。李建國愧疚地對顏丹青說：「對不起，老婆，害你擔心了一夜。」

　　「老大，昨晚我真的好擔心，你應該借個電話，或者找個公用電話給我打一個。哦，對了，昨晚你們單位監察科一個姓趙的來咱家了，說是來看爸的，提了兩包東西來，可是裡面有兩條中華香煙。」說著顏丹青站起來，走到客廳把兩包東西提過來，放到餐桌上。

　　李建國拿出香煙看了看說：「這種軟包中華在市面上賣七百多一條吧？唉，這事挺為難的，不收吧，怕這些老同事說我升了官，瞧不起他們了。收吧，又會在他們心裡留下不好的印象，以為我李建國有多貪財呢。」

　　「老大，昨晚我一直為這事發愁，你剛剛被提拔成了局長，現在爸又生病了，我怕有些人會逮著這個機會給你送禮。」顏丹青擔憂地說。

　　「是啊，同事的還好說，收下也無所謂，他們不會害我的。就怕那些平日不太乾淨的貪官也會趁機討好巴結我。想給自己留條後路，以防萬一嘛。」李建國將香煙放回到袋子裡。

　　顏丹青正色說道：「建國，我覺得誰的禮都不應該收！你現在是專門查處貪污腐敗的反貪局局長，理所當然應該廉潔，如果你都有行賄受賄的腐敗現象，怎麼好意思去查處別人？再說你這次當局長很偶然，說不定有一些同事不服氣等著你犯錯誤呢。」

　　李建國一笑：「丹青，官場之道你不是很懂。我現在剛剛當上反貪局的一把手，手下人送禮其實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場，而我收不收禮也是在表示自己的立場。」

　　顏丹青非常反感這種所謂的官場之道，說白了這種官場之道就是不正之風。說到立場，她感到很納悶，為什麼在生活中那麼有立場有原則的丈夫，一到工作上就都變得那麼曖昧中庸了呢？

　　顏丹青皺了皺眉，用她習慣的平和語氣說道：「官場之道我是不懂，但，建國，你知道我對你的要求一直不高，你有沒有錢，有沒有權我都不在意，我在意你的人品。既然你選擇了做官，我希望你做個廉潔的好官。如果你總是受縛於官場之道，並以官場之道作為你處世為人的標準，我會瞧不起你的。」

　　李建國有點震驚地看著顏丹青，這番話是他們結婚以來，他從妻子口中聽到的最嚴厲的一番話。這讓他想起了兩句詩：心事浩茫連廣宇，於無聲處聽驚雷。不過，從這番話中，他也感受到了妻子的擔憂。是的，沒有什麼比踏實做人更重要的了。

　　李建國拍了拍顏丹青的手：「放心吧，丹青，我聽你的，等會兒我把東西帶走，讓助手韓政幫我把這兩包東西退給小趙。」

　　顏丹青微微一笑：「那就好。哦，爹的身體好些了嗎，還需要住院嗎？」

　　李建國點點頭：「一會兒我先送你到公司，再送爹去醫院。」

　　「我陪你一塊兒去吧。市醫院的院長我認識，可以請他幫忙找個專家給爹好好看看。」

　　「可是你要上班啊？」

　　「沒事，我給張總打個電話，請一天假。」

　　「那樣也好，有熟人好辦事。」

　　「嗯，我現在就和張院長聯繫一下。」

　　吃完飯，李建國開著車載著顏丹青匆匆趕到穆嵐家。走進別墅，建國媽和穆嵐正在吃早餐。

　　顏丹青親親熱熱地叫了聲：「媽！」依舊火遇冰山，建國媽瞄了她一眼後，板著臉很不高興地對兒子說：「難道看老婆比守著生病的老爸更重要？你看你爸，血壓又高了，早飯也沒吃，頭昏沉沉的，只想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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