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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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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次不是說「東東」挺亂的嗎?」駱蔚隨嘴問了句。 「是挺亂,昨晚還有幾個小混子跳舞總往我身上蹭,差點沒打起來。」 「啊!那後來咋辦啦?」駱蔚從未去過類似的場所,想想都覺得有些可怕。 「沒事兒,正好咱們校體育系也有一幫同學在,一個個都膀大腰圓的,把那幫小流氓給嚇跑了,對了,咱們院的遲二少也在那。」趙梅輕描淡寫的說著,讓駱蔚又驚又羨,驚的是現場的氣氛一定緊張嚇人到極點,羨的是自己卻沒機會親身經歷一次,只能象農家院裡被圈養起來的家畜那樣隔著欄柵去嚮往自由真實的荒原。遲二少是電業局一把手遲局長家的二兒子,和駱蔚同校馬上就要畢業了,遲局長對駱蔚的爸爸有知遇之恩同時也很喜歡書法,駱蔚跟著爸爸媽媽去過幾次遲局長家作客,也見過那個遲二少,只是彼此間從沒說過話。 「現在迪廳流行這樣跳,嘣!嘣!嘣!嘣……」趙梅說著竟然在馬路上邊走邊扭了幾下,路人很奇怪的看著這位本就惹眼的姑娘,「還有美國二十四步,一大幫人一齊跳,特過癮,下次有機會帶你也一起去……」 駱蔚只是笑了笑並未答腔,可心裡面真的有想跟去瞧一瞧的衝動,每天聽自己的好朋友描述那麼多豐富多彩的生活讓她既嚮往又沮喪,儘管上了大學後她已經跟著趙梅嘗試了許多新奇的玩藝兒,但畢竟多是學校範圍內的活動,真要跑到外面還是讓她感到有些躊躇和擔心。 從上初中開始,趙梅就是駱蔚最好的「閨秘」,兩人一起結伴上放學一起成長,儘管倆人的性格天差地別,愛好也不盡相同,卻不妨礙她們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趙梅個性活潑外向,比較愛笑愛鬧也很愛出風頭,敢說敢做且作風潑辣,同時也是個熱心的直腸子,沒有七曲八彎的心計,最後那點尤其讓駱蔚喜歡,所以很多心事她願意與趙梅分享。駱蔚的學習一直還不錯,經常幫助開始階段學習並不好的趙梅,還時常把自己從書中看到的好東西講給她聽,趙梅好動且愛好廣泛,很少能坐下來靜靜的讀書,偏生又喜歡裝出一副知書達理的樣子,就時常把從駱蔚那裡聽來的東西當眾講出來,惹得很多同學都以為她很有學問,她自己也為此沾沾自喜;這種情況到了大學更隨著趙梅趕時髦追潮流而達到了一個高峰,只要是流行的她都要嘗試都要追,當然也包括那些被人推崇的暢銷書,只要是上了排行榜的,她是一本也不放過,統統買回來,哪怕一個字都不看只是用來裝點她那漂亮的書架。當然,讀這些書的任務最後也都落到了駱蔚的頭上,趙梅只需要在某個時候耐上那麼一會兒心去聽下就OK了,趙梅很聰明,經常可以把聽來的知識用自己的語言毫不含糊的講出來,其流暢及融會貫通程度足以把聽者唬得一楞一楞的。 除此之外,趙梅在學校裡一直充當著駱蔚保護神的作用,一有男生欺負駱蔚或是她遇到什麼委屈時,趙梅總是挺身而出保護她,這種俠風義骨讓她非常感激,可以說趙梅是除了媽媽之外另一個使之得以平安成長的重要人物。 還有個感覺,駱蔚一直沒告訴趙梅,那就是她始終把趙梅當成自己生命的延伸,就象她伸出去的手、發出去的另一種聲音、她的另外一部分身體知覺一樣,很多時候當駱蔚將自己從書上看到的或者自己心裡所想的,告訴趙梅後,趙梅往往會立刻去實踐其中可以實踐的部分,再回過頭來把感受完完全全說給駱蔚聽,這讓駱蔚躲在暗處每每有種難以言表的快慰,就仿佛是自己親自去做了件想做的事,用自己的思想和語言征服了所有聽眾一樣,這有點《鹿鼎記》中康熙皇帝和韋小寶之間的那種感覺了。 「今天下午搞活動,我問過了,就是在學校禮堂看電影,你猜看啥片?」趙梅轉過頭來瞪著大眼睛看駱蔚,不過她根本沒等駱蔚回答就竟自說了起來,「竟然是《大話西遊》!想不到吧?早知道前兩天咱倆也不用花錢跑那麼遠去看了,我操他奶奶的,真他媽愚!」趙梅在駱蔚面前很放鬆,有時候會突然冒出一句粗話,剛那句操他奶奶的立刻讓駱蔚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下午電影我就不去看了,我準備跟個人出去玩,別人問起我你就說我身體不舒服回家休息去了。」趙梅說道 「嗯,好的……」駱蔚應道,並用探詢的目光看了眼趙梅, 「唉呀,還是告訴你吧,昨晚體育系那個叫大象的傢伙偷偷約我出去玩,記得不?打籃球的那個大象。」 「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嗎?」駱蔚詫異的問,大象是學校裡的籃球明星,駱蔚和寢室的同學一起去操場上看過他打球,因為身材魁梧加上鼻子大才得名大象,這人整天摟著他女朋友,一個英語系的美女在學校裡四處晃,很是惹眼。 「有就有唄,怕啥地?又不是非得跟他,」說完趙梅表情也有點扭捏,不過旋即擺出一副壞壞的樣子盯著駱蔚笑,「我就是想試試他那身塊兒,跟大水牛似的……」 駱蔚感覺一股熱血忽的沖上腦袋,臉也變得燙燙的。從上個學期起,寢室裡的女孩幾乎都開始談戀愛或者有了追求者,有時她們會肆無忌憚的開些葷玩笑,那股比著勁兒的大言不慚的樣子讓她感覺特別尷尬,仿佛沒和男人親熱過的就是老土,就不是現代女大學生了一樣。 電業局家屬區離學校並不遠,兩人說說笑笑很快就走到了。第一堂課是大課,大學生修養,講課的是個沉悶的老頭兒,聲音象他講的內容一樣乾癟空洞,所以很多人蹺課,即使在的也經常昏昏欲睡。要是遇到重要的必修課或受歡迎的老師,在這種階梯教室上課就會象打架一樣一定要搶座,先到的幫後來的占座,要麼是交好的同學要麼是戀人,否則就只能呆在遙遠的角落裡練聽力和視力了。駱蔚覺得大學生活和中學生活最大的不同就是更具競爭性,雖然還沒有進入社會,但競爭意識卻已悄悄植根于當代大學生的腦海裡,上課搶座位,去圖書館也要搶,去食堂吃飯還要搶;談戀愛時可能有人會撬行,畢業分配更擔心別人來頂。 駱蔚知道自己是什麼都爭不過的,所以乾脆就置身事外的等著媽媽和趙梅來幫自己解決安排好一切。 第三十四章 一年之計在於春,那意味著蟄伏後的萬物復蘇,意味著嶄新的開始,同時也意味著無限希望。古今中外的人們都喜歡歌頌春天,讚歎自然之美蘊涵生活的期待,有個叫井上靖的日本人寫過一篇叫《春將至》的文章,洋洋千言來表達他喜歡在無花的嚴冬季節等待春天來臨的心情,還有一位叫川端康成的日本人會為春天裡晝夜不眠開放的海棠花而苦思冥想絞盡腦汁,連俄國的大作家屠格涅夫也被春天吸引,「到鄉村去,到深蔭蔽日的花園裡去,那裡菩提樹巍峨參天,綠蔭一片,鈴蘭花散發出貞潔的芳香,那裡一行圓冠的楊柳,從堤岸上覆蓋著水面……回到那裡,回到廣袤的原野,那裡的黑土柔軟如絨……那裡多麼美好……」 不過,並非每個人生命裡的春天,都有花,有值得期待的良辰美景,至少在1995年的早春,有「豺狼」之稱的東大營小流氓柴宏卻完全是另外一種情形,他象被春風吹散的蒲公英花傘一樣,身不由己的踏上了另一段離奇兇險的路,一條離開東北廣袤而柔軟如絨的黑土,去往南方的逃亡之路。 寫到此處讀者也許會覺得不舒服,為什麼要把一個沒文化的小流氓和那些文化人扯到一起,實在是亂七八糟大煞風景;但在具有崇高境界的佛的眼裡,柴宏和那些情感豐富的文化人一樣,都只是一具皮囊,至少大家在出生和死去的時候,都同樣的赤條條同樣的無知無覺。我這樣寫不是為了美化暴力、混淆善惡,僅僅是想給每個人——人的資格,哪怕他是個萬惡不赦的壞人。 柴宏也是人,而且還是個挺特別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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