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兜比臉乾淨 | 上頁 下頁
三二


  「湊合吧。上大學時,我還得過全校的中國人唱外國歌的冠軍呢。」

  「真太好了,哥們兒,一會兒替我長長臉,露一手。」

  小桃走過來,挨著大斌坐下。大斌向我們做了介紹。「我這哥們兒歌唱得特別好,最拿手的是英文歌。」小桃沖我禮貌地笑笑,並不當真。

  「不相信?你以為我身邊就沒有文化人?你去報幕,讓我哥們兒跟琪琪合唱一首。比試比試。」

  小桃用挑釁的目光望著我,問:「你想唱什麼歌?」

  我忙擺手說:「算了,好久不唱了。」

  「關鍵時刻別給我掉鏈子呀。」大斌一把將我拽起來。

  我想了想說:「那就唱《endless love》吧。」

  許是喝多了的緣故,我的聲音有些嘶啞,這更增添了一種獨特的韻味。一開口,便贏得了個滿堂彩。琪琪卻唱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我來了情緒,又加唱了一首布萊恩·亞當斯的《everything I do, I do it for you》。我的音色與布萊恩·亞當斯嘶啞的聲音更加接近。回到座位,琪琪還在為我鼓掌。「如果你來這裡當歌手,我就只能被掃地出門了。」

  「哪裡哪裡,我是被大斌趕鴨子上架瞎胡鬧的。」我心裡其實美滋滋的。「哥們兒,今天你可幫我撐足面子了。」大斌忙著倒酒。

  小桃輕輕掐了一把大斌的臉:「又不是你唱的,美什麼呀?」

  大斌站起身,「來,喝完杯中酒,咱們換個地方,接著喝。」

  我們驅車來到郊區的長白鄉吃狗肉。那裡是鮮族人居住區。我們這輛車裡塞了六個人。後面的一輛車塞了八個人。大斌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懷裡抱著小桃,琪琪緊挨著我,和兩個彪形大漢也坐在後面。我怕擠著琪琪,身體儘量前傾,屁股只勉強搭個邊。這個姿勢很彆扭也很難受,但我只能挺著。一上車,大斌和兩個彪形大漢就吞雲吐霧。琪琪的眉頭微微皺了皺,我艱難地用一隻手搖下車窗,把烏煙瘴氣的煙霧放放。琪琪沖我微笑了一下,大斌說:「冷,把窗戶關上。」我說:「我噁心,想吐。」大斌不再堅持。琪琪把半張臉趴在窗子的縫隙,大口吸著新鮮的空氣,眼神中流露出明顯的謝意;同時拽了拽我的衣角,示意我往後靠靠。我側著身往後擠了擠,大氣不敢出。琪琪的側影離我不足五釐米,我能聞到琪琪臉上淡淡的胭脂香氣。從我這個角度看,琪琪的面頰光滑,鼻樑堅挺。隨著窗外忽明忽暗急馳而過的變幻燈光,琪琪的側臉也若明若暗,散發出一股神秘的韻味。我不好意思長久直視她,只能仰著臉盯著車頂棚。琪琪的臉上掠過一抹笑意……

  當班經理迎上來,拱手作揖:「斌哥好。龍老闆有事,今天來不了,抱歉啊。」

  「先找個包房再說。」

  「唉呀,今天不巧包房全滿了。斌哥,這樣,你先在大廳坐坐,喝會兒茶,等包房騰出來,我叫你。」

  我和小桃扶大斌坐下。

  大斌沖他一個手下說:「打電話給小龍,說我來了。」

  電話通了。大斌扯著嗓子喊:「馬上給我到位,不管有啥事,我限你二十分鐘。」

  「斌哥,我小孩發高燒,正在醫院呢。完事我再過去。」

  「少廢話。二十分鐘不到,後果你掂量著辦。」各桌的食客都往我們這邊看,眼神中明顯流露出不滿,好在沒人言語。

  小桃端起茶杯遞到大斌嘴邊說:「你就不能不鬧事了,人家這是做生意呢。」

  大斌說:「我不管,現在開始計時。」說完,大斌撂了電話。

  小桃求救似的看著我。我說:「大斌,咱們換一家吧,找個清靜的地方嘮嘮嗑算了。」

  「你不懂。」大斌小聲說,「你就踏踏實實坐著吧,我得給他演個節目。」

  氣氛有些尷尬。大斌閉上眼睛,雙手在臉上使勁兒地揉搓著,突然,大斌一伸脖,口中的食物噴射般在空中劃了道沉重的弧線,濺了一地,同時,散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幾個女服務員連忙過來打掃。小桃邊給大斌捶背,邊對服務員說對不起。大斌把頭抵在桌沿上,嘴裡含糊不清地說:「我先眯會兒,你們盯著點兒時間,過時不候。」

  「時間到。」大斌邊上的瘦高個說。大斌擺擺頭,瘦高個拎起滿瓶的啤酒,咕咚咕咚喝了個精光。大斌又用大哥大打通了小龍的電話,「你耐心給我聽著,不許撂電話。」瘦高個接過大斌的電話,來到吧台前,另一隻手倒舉著空酒瓶,朝懸掛在吧臺上方作為裝飾的高腳杯一個個敲去,動作熟練得像是個專業的打擊樂手,動作輕盈、準確。每敲碎一個高腳杯,地面便發出一片清脆的響聲。

  整個大廳死一般的安靜。食客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怔怔地坐在那裡,像一尊尊表情愕然的雕塑。

  瘦高個回到桌前將大哥大重又交回到大斌手裡。

  「斌哥,別砸了,我,我馬上過去。求求你,給兄弟一點兒面子。」

  大斌微笑著把大哥大穩穩地立在桌上,沖我說:「出來混,這些事是免不了的。前一陣子,我跟大東區的老刁幹仗,老刁就是用小龍偷偷給他的一萬塊錢,到南邊買了兩把『五四』,差點兒要了我的命。他以為我不知道。這種人不給點兒教訓,早晚得『反夾子』。」

  我聽得一頭霧水。「那,那個老刁現在在哪兒?」

  「在輪椅上,他的兩個『玻璃』蓋,被人用鎬把子砸碎了,現在是廢人一個。」

  當班經理滿頭大汗地跑過來:「斌哥,王大隊叫你,在最裡面的包房。」

  大斌抬頭問:「王大隊幹什麼來了?」

  「他媽過生日。」

  「噢,我知道了。」大斌讓瘦高個點出兩千塊錢,到吧台用紅紙包好,扭頭對我說:「走,陪我去給老人家意思意思。」大斌先到洗手間抹了把臉,又漱了漱口:「王大隊人不錯,區刑警大隊的。」

  大斌進門便沖王大隊長雙手抱拳:「對不起對不起,打擾了,我不知道你在這兒,失禮了。」

  王大隊餘怒未消:「大斌,你是不是有點兒太大扯,把誰都不放在眼裡了。」大斌搖晃著身體,努力地尋找著平衡。「王大,我是來給老太太請安的,一點兒小意思,給我個面子。」說完,大斌把紅包塞到王大隊手裡,沖坐在圓桌中央的老太太深鞠了一躬。

  王大隊這才站起身,沖我呵斥道:「他都喝成啥樣了,趕緊送他回家,你們這幫人是幹什麼吃的。別沒事老給我捅婁子玩。」

  大廳裡的人已經走光了,只剩下了我們一桌,顯得空蕩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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