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曾有一個人,愛我如生命 | 上頁 下頁


  我取濕毛巾給維維抹淨手臉,又去廚房做了咖啡提神,也遞給他一杯,不滿地問:「你們到底怎麼一回事兒呀?怎麼鬧成這樣?」

  孫嘉遇捧著臉不出聲,過半晌抬起頭,眼神充滿困惑,「她鬧著要和我分手,我說那就分吧,誰知道今晚她唱的,又是哪一出啊?」

  我楞了楞,想起剛才替維維擦手,手指光溜溜的,的確沒有看見那枚三色戒指。克羅迪婭,我這才明白維維說那番話是什麼意思,不由歎口氣,心說這都不理解,她就是沖著你孫嘉遇也在那裡才去參加舞會的。

  孫嘉遇跟著歎口氣,「維維喝醉了會胡鬧,你要辛苦了。」

  「她喝成這樣你不心疼?」

  「我比較心疼你。」他翹起一邊嘴角看著我笑,調笑的意味極濃。

  他笑起來真是好看,牙齒雪白,五官標緻,眉眼的輪廓象極了高加索人,卻有著當地人比不了的細膩。所以明知道他在占我便宜,一邊面孔還是不爭氣地熱辣辣發麻。

  「那什麼,上回在七公里市場……那件事兒,謝謝你。」我強作鎮靜。

  「承蒙不棄您還記得我,真讓人感動。」他利索地幹掉一杯咖啡,「我把你交給員警的時候,你可是一句話都不會說,死死抱著我不肯撒手,只會流眼淚。」

  我完全沒有思想準備,臉迅速地紅了,簡直不敢看他。那段時間的記憶,對我來說一直是個殘片,就像人喝醉了酒,事後無論如何也想不起自己曾做過些什麼。

  我囁嚅著岔開話題,「還有簽證,你幫我一個大忙,也沒機會當面說謝。」

  「這話我愛聽。」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你打算怎麼謝我?」

  我接不上話。這人順竿爬的水準倒不壞,想起維維說她只要他對她真心,想起那個細腰長腿極盡妖豔的當地女孩兒,我沉下臉。

  「記著啊,你欠我一頓飯,我保留隨時追債的權利。」他很識相,抓起大衣開門走了。

  天快亮的時候,彭維維醒了,在床上反復輾轉,痛苦不堪地嘔吐呻吟,我跑進跑出地服侍著,為她擦臉抹手,換床單拖地板,累得腰酸背痛。

  她睜開眼睛,仿佛不認識我,沙啞著聲音說:「你去睡,我沒事兒。」

  「維維,我不認得他,昨晚是個誤會,真的。」我急急地解釋。

  「算了,不關你的事兒,是我自己犯賤,對不起。」她疲倦地微笑,化妝完全糊掉,一大半眼影洇在下眼瞼上,另一半全抹在雪白的枕套上。

  那張臉依然漂亮,美麗的眼睛裡卻帶著煞氣。我不敢胡亂說話,只能顧左右而言它,「起來洗個澡,吃點兒東西再睡吧。」

  她躺著沒動,眼圈烏青,象大病過一場。「你知道嗎?」她笑得似乎很歡暢,「我以為他是路易士,沒想到他是萊斯塔特。」

  我一下笑出聲,「你個白癡,真以為自己是克羅迪婭?」

  「趙玫,你可千萬別碰他,那不是人,是個混蛋,簡直人盡可妻。」

  我唯唯諾諾著答應,她打了個呵欠,終於又沉沉睡去。

  上午有兩節語言課,我不想錯過。窗外曙光初露,補覺是不可能了。此刻倒下,不到中午十二點甭想起床,我索性換上跑鞋出去晨練。

  一路穿過半圓廣場和著名的「波將金」臺階,沿著海濱大道一路跑下去,對面有跑步的人經過,目光在我臉上長時間地駐留。我沒有在意,沖他笑了笑,兩人擦肩而過。

  落葉在腳下刷刷作響,早晨的空氣寒冷卻清冽而純淨,彌散著海洋的氣息。身後有腳步聲追了上來,我回頭,清冷的空氣裡看到一臉和煦的笑容,猶如春日午後的陽光。

  「早安。」他用英語說,「我是安德列.弗拉迪米諾維奇,還記得我嗎?」

  我仔細辨認片刻,差點失聲叫出來:「小蜜蜂……」

  真的是他,不過今日完全便裝,笑容溫柔,完全沒有警察局裡故作冷酷的模樣。

  安德列,奧德薩市警察局刑事犯罪科的警員,今年二十五歲,畢業於奧德薩國立大學。這是他的自我介紹。

  此次邂逅之後,他像是對我發生了濃厚興趣,每天清晨都會在「波將金」石階的盡頭等我一起鍛煉,逼得我天天按時起床和他會合。混得熟了,有時候下了課,也會和他一起去速食店吃頓飯。

  我大概是有嚴重的「制服誘惑」情結,曾經因為對德國軍服的崇拜,被人在網上狂砸過板兒磚。而安德列平時乾淨得象個學生,穿起警服就帥得難以形容,深邃的藍眼睛在帽檐下帶點冷冷的神情,是我見過的最英俊的員警。

  不過比起中國人的伶俐,安德列和大部分東歐的同齡人一樣,有點沒心沒肺的純樸,思維總是直來直去,好象腦子裡缺根弦。

  他開著一輛二手「拉達」,前蘇聯的著名國產品牌車,四四方方一個殼,烏裡八塗的顏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雖然他並不承認這是輛破車,可北京街頭曾經一塊二一公里的破夏利,都比他的車整齊。

  他為此嚴重抗議:「拉達也曾是世界十大汽車品牌之一。」

  我不跟他爭辯,只是問他,「聽說你們做員警的,黑錢收得很厲害,黑社會都黑不過你們,你怎麼窘成這樣?」

  安德列的臉慢慢漲紅了,無意中提高了聲音,「玫,我希望你向我道歉,我不知道你從哪兒聽來的消息,但我從沒有起過任何瀆職的念頭,我很驕傲我是個員警。」

  「對不起,」我沒想到他這麼敏感,連忙認錯,「我言重了。」

  「你應該道歉,玫,你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子,我喜歡你,可是你不能誤解我。」他說得很認真。

  安德列真是個英俊的男孩兒,連生氣的時候都讓人心折,我把手插在褲兜裡,看著他笑,「安德列,你真象個孩子。中國有句老話,叫做近墨者黑,總有一天,你會覺得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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