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月光(99)_藍鳶星

九九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衝突。」

　　「不衝突？」李木魚手指輕叩沙發扶手，「真是既矛盾又不負責任的說辭。」

　　「很多事情你不清楚。」

　　「血緣關係的真相？小冬在信裡提過。她坦言，這種轉變讓她迷茫。」

　　孫少晏臉色頓沉，腿上傳來的痛楚，讓他平放在身側的手驟然握緊。

　　李木魚似是注意到他的反常，頓了頓才說：「我倒覺得，血緣並非問題的關鍵。」

　　「在你看來，什麼才是關鍵？」

　　李木魚想了想，道：「血緣關係沒了，家人仍在。」血緣「二字，難道能把所有關係推倒重來，讓你母親以對待兒媳的態度去對待這個給她當了二十幾年外甥女的女人？人言可畏，這四個字大家都不陌生。」

　　「你今天來找我，究竟想說什麼？」一波接一波襲來的劇痛，讓孫少晏的聲音失去了平穩。

　　李木魚見狀，猶豫了一下，話沒有出口。

　　孫少晏嘴角勾起一抹帶著淡淡嘲諷的笑意，「有話就說。我很想知道，在感情上，你對小冬究竟持什麼態度。」

　　「持男人對喜歡的女人該有的態度。」

　　「小冬看似溫順，實則固執。她已經拒絕了你，很難回頭。」

　　「事在人為。她只是不知該怎麼面對現在這種混亂的狀況。尤其是你，你曖昧不明的態度，讓她失了方寸。」

　　「我只想知道，你對小冬的喜歡，有幾分是發自內心，又有幾分是出於李默對母愛的渴望。」孫少晏撐著床沿，緩緩坐直了身子。他面色蒼白，眼神卻很淩厲。

　　二人視線相對，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火藥味兒。

　　「少晏，你應該明白，像你我這種年紀的男人考慮婚姻，絕不可能僅僅以愛情為出發點。現實決定一切，與現實契合的愛情，才有長久的可能。我有兒子，本身就是你把小冬介紹給我的重要因素。這一點，我想你不會否認。」

　　病房裡再次陷入沉默。

　　李木魚看看表，「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你好好養傷，這些事，我們過後找個時間再慢慢聊。」說罷，他站起身走到門邊，剛要開門，身後就傳來孫少晏淡淡的聲音，「木頭，小冬是我介紹給你的，可現在，我卻不想再放手了。」

　　李木魚聞言停住腳步，背對他，不冷不熱地道：「這無所謂。沒了血緣關係的羈絆，你大可放手一試。我只是希望，在此之前你能想清楚，究竟該以什麼樣的姿態面對她。兄妹情和男女情，在現實面前很難兩全。你若真想爭取，就直截了當地告訴小冬，你愛她，是戀人之愛。如果她能坦然接受這種轉變，我很樂意祝福你們。這個世上，小冬最不願意傷害的人就是你。所以，如果你做不到，那就請放手，不要期望小冬會主動邁出這一步。為了不傷害你，我想她情願自己痛苦，也會繼續陪你玩這場曖昧不明的遊戲。」

　　孫少晏身子僵住，指尖冰冷，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木頭，在這件事上，你覺得小冬有多大的承受能力？」

　　「小冬遠比你想像的堅強。一味的保護，只會讓她怯懦。你要是有勇氣，不妨一試，說不定柳暗花明，皆大歡喜。感情的事不能強求，你和小冬如果能順利地從兄妹過渡到戀人，我想外人很難有插足的餘地。」

　　孫少晏渾身力氣散盡，軟軟地倒回床上，喘息了一陣，低聲道：「木頭，你的愛理智得讓人感受不到絲毫激情和熱度，所以，我不能把小冬交給你。」

　　李木魚笑笑，轉頭回望他，「激情總有燃盡的一天，靠激情支撐的愛情，更多的是來自下半身的衝動。若是回到十年前，我想我會很有興趣坐下來，好好跟你探討一下男人對女人該有的激情。少晏，你的態度直接左右著小冬的決定。小冬雖然性格溫和，卻不是沒主見的人。所以，只要你明確立場，我想她定會給你一個答案。不管她接受與否，總好過你們現在這樣的混亂糾纏。好好養傷，這段時間李默就麻煩小冬照顧了。我走了，有事再聯繫。」

　　重重的關門聲，久久不散。

　　李木魚走出住院大樓，看到不遠處的臺階下，孟小冬似乎正在跟人爭執。李默站在她身旁，看樣子也參與其中。

　　李木魚不疾不徐地走了過去。站在小冬對面的，是個帥氣的年輕男孩。他手裡拎著大大的果籃，看樣子是來探病的。

　　「蘇笑，今天來的人已經夠多了，你的心意我會幫你轉達給二哥，不過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孟小冬阻在蘇笑面前，語氣很強硬。

　　「那也行。要不你把果籃送上去，然後我請你吃午飯？」

　　「孟老師，他又是誰？」李默冷哼哼地插話。

　　「我哥的同事。」她隨口道。

　　「兼小冬的追求者。」蘇笑立刻補充。

　　「你在追求孟老師？」李默瞪大眼珠子，看起來殺氣十足。

　　「當然。」蘇笑理直氣壯地點點頭，「小冬，這個可愛的小弟弟是？」

　　「我……」

　　未等她說完，李默便搶先開口，「我是孟老師未來老公的兒子！」

　　「李默！」孟小冬提高聲音，急急解釋，「開玩笑的。他是我朋友的兒子，我暫時幫忙照顧。」

　　蘇笑拍拍胸口，長舒了一口氣，「嚇死我了！光孫哥就夠我頭大的了，千萬不要再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了。」

　　「切！」李默很不忿，「你才是第三者插足！」

　　孟小冬徹底無語，把李默拉到身後，「不要鬧了。蘇笑你回去吧，東西我會拿給二哥的。」

　　「離這裡不遠有一家很棒的西餐廳，你真的不考慮跟我一起吃午飯？」蘇笑撇撇嘴，看起來很鬱悶。

　　孟小冬俐落地搖頭，接過他手裡的果籃，拉起李默，轉身就走。

　　「小冬，我……」蘇笑還不死心，但話未說完，就被李默的聲音蓋住，「小爸！」

　　「小爸？」蘇笑納悶兒——這稱呼有點古怪。

　　「李木魚，你跟二哥談完事了？」

　　李木魚點點頭，視線越過她的肩膀，望著幾步外的蘇笑，語帶戲謔，「小冬，你的追求者？」

　　孟小冬臉一熱，連忙搖頭。蘇笑這時也走過來，視線在李木魚身上來回打量，「你好，我叫蘇笑，不知你怎麼稱呼？」

　　二人交換名片，簡單地寒暄後，蘇笑大咧咧地問：「聽你兒子說，你是小冬的未來老公？」

　　孟小冬咬牙，恨不得一腳把他踹飛。

　　李默得意洋洋地瞄了她一眼，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有這種可能。」李木魚的聲音淡然而從容。

　　蘇笑一聽就急了，拉住孟小冬的胳膊把她拽到身旁，壓低嗓子悄聲詢問：「小冬，他是誰？」要真像他兒子說的，那可絕對是勁敵！英俊瀟灑，成熟內斂……危機感瘋狂襲來，蘇笑一時間鬱悶得無以復加。還好他有個兒子，明顯是二婚。說起來，還是自己的處男之身更佔優勢吧！

　　「你就甭瞎打聽了。」孟小冬甩開他的手，「趕緊回去吧！等過幾天二哥好點兒了你再來。我先上去了，咱倆就此別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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