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月光(91)_藍鳶星

九一

　　「嗯？為什麼？」手腕被緊緊握著，握得很緊，很燙。

　　「家裡沒人，感覺像是睡在太平間。」

　　孟小冬心裡倏然一酸。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不知為何，讓她覺得很難過。

　　客廳裡靜悄悄的。

　　李木魚很快便睡去。

　　孟小冬去臥室拿了條薄被蓋在他身上，一個人坐在旁邊愣愣出神。

　　幻想著不傷害任何人的愛，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自私的愛……

　　展陽陽的聲音不停地在腦子裡激蕩。真的自私嗎？她不知道。

　　從昨天開始，有個問題，她一直壓在心裡不敢想。媽媽的血型，如果真的不是姥姥姥爺結合後的遺傳，那她跟二哥的血緣關係便成了名存實亡。

　　這麼多年，習慣了依賴二哥，二哥的存在，似乎已變成呼吸一般的自然。這種習慣，若是沒了血緣的羈絆，還能像以前那樣毫無顧忌嗎？她不願想，卻再也無法習慣性地逃避。自私，自私……這兩個字，就像一把刀，刺得她無法安於龜殼內的平靜天空。

　　思緒紛亂中手機響起。

　　她匆匆按下通話鍵，快步跑進廚房，關上門，聲音壓得很低。

　　「喂？」

　　「孟老師，你在做賊嗎？」

　　「……」

　　「你現在要是不方便說話，那我晚點再打給你好了。」

　　「方便，說。」孟小冬把音量稍稍提高。

　　「小爸回D市處理點事，他最近太累了，好像有點發燒。你能不能過去看看？他現在應該到家了。」

　　「我知道，我現在就在你家。」

　　「咦？」李默一聽，扯著嗓子怪聲怪氣地道，「孟老師，難道你終於良心發現了？」

　　「別瞎說，我們在樓下湊巧碰到的。」

　　「這就叫緣分。」

　　「小孩兒別摻和大人的事。」

　　「兩隻烏龜湊到一塊兒，總得有人鞭策。」

　　「你爺爺身體還好吧？」

　　「唉，身體倒沒什麼，就是固執地不肯跟我們一起走。」

　　「怎麼了？」

　　「奶奶不在了，小爸不放心爺爺一個人留在這裡，要把他帶回D市跟我們一起住，把保姆也一起帶過來，可爺爺怎麼說都不同意。他跟奶奶在這棟老房子裡住了好多年，捨不得走。」

　　「那你小爸怎麼處理這事？」

　　「小爸也很頭疼。只有保姆一個人，小爸不放心，暫時只能兩邊跑。」

　　「你好好照顧爺爺，事情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嗯，小爸說晚上趕回來。你勸勸他吧，讓他在家多休息一晚，我會照顧爺爺的。小爸總不相信我！」

　　孟小冬笑笑，「我相信你。多陪爺爺聊聊天兒，其他的你就別跟著操心了。」

　　「切！我才懶得管，掛了。」

　　好孩子。

　　孟小冬由衷地感慨。

　　推開廚房門，李木魚走了過來。

　　他頭髮有點亂，睡眼蒙矓的樣子，看起來還挺可愛。

　　「還沒到半小時呢。」赤腳踩在地板上，孟小冬才發現他們之間的身高差距是巨大的。

　　「嗯，睡不著了。」他揉揉眼睛，「下午有事嗎？」

　　「沒什麼事。」

　　「幫我個忙，我有幾份設計圖要改。」

　　「我不懂這些。」

　　「你不需要懂，你幫我往電腦裡錄入點兒東西。」

　　「沒問題。」

　　「跟我來。」

　　工作的時候，李木魚就像一台完美的機器。孟小冬坐在他身邊，劈裡啪啦地往電腦裡錄入檔。

　　二十幾頁紙，全是亂七八糟的資料，恍若天書。碰到不懂的去問他，他三言兩語言簡意賅的解釋，讓她真真正正地見識到他那深入淺出化繁為簡的完美口才。

　　五點鐘，她的工作完成，敲鍵盤敲到手抽筋。

　　李木魚還在繼續，頭也不抬地在圖紙上勾勾畫畫。

　　「文件錄完了？」

　　「嗯，休息一會兒。」

　　「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晚上一起吃飯。」

　　「……不用。」

　　「會不會開車？」

　　「不會。」

　　「叫外賣。電話本在客廳裡，你先看看想吃什麼。我大概還需要半小時。」

　　「……」

　　專心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孟小冬很早就在二哥身上發現了這一點。

　　半小時過去了，李木魚房門緊閉，沒出來。

　　一小時過去了，外賣送到，他仍然沒動靜。

　　孟小冬把外賣放到餐桌上，四溢的香氣成功地喚醒了肚裡的饞蟲。

　　餓，很餓……舌戰展陽陽，埋頭錄檔，都是體力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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