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月光(92)_藍鳶星

九二

　　又等了十幾分鐘，她終於按捺不住。

　　敲門，沒回應。

　　再敲，還沒回應。

　　莫非睡著了？

　　孟小冬猶豫了一會兒，輕輕擰開門。

　　李木魚靠在轉椅上，似是倦極而眠。

　　孟小冬歎口氣，輕手輕腳地走過去。

　　不小心絆到了地上的電線，聲音不大，他卻已睜開眼睛。

　　「幾點了？」聲音啞得厲害。

　　「六點半。」孟小冬撿起散落在地上的圖紙，仔細地卷好，放在桌上，「外賣已經送來了。你要累了就先睡，睡醒了當夜宵。」

　　「不用，吃完飯我送你回去。」說著，他站起來，身子晃了晃，雙手撐著桌沿，臉色很難看。

　　「沒事吧？」孟小冬連忙走過去，拉開椅子扶住他，語帶關切。

　　李木魚搖搖頭，搭著她的肩膀緩緩走進餐廳。短短幾步路，走得她心驚膽戰，生怕他一不留神暈倒在地。

　　二人在餐桌前，面對面坐著。

　　菜品清淡，色澤鮮潤。

　　孟小冬盛好飯遞給他，興致勃勃地正準備開吃，卻見他靜靜地坐在那兒，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出神。

　　「怎麼了，不合你口味？」

　　李木魚沒說話，繼續盯著她看，眼窩深深的，眼神讓人捉摸不透。

　　「你這麼看著我，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李木魚聽罷，嘴角微揚，散出一抹笑意，「該想的事想清楚了嗎？」

　　嗯？孟小冬僵住，腦子一下子短路了。飯菜的香味兒好像淡了些，沒剛才那麼誘人了。

　　「下午你跟展陽陽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嗯，有什麼感想？」孟小冬木然道。

　　「基本上，就是兩個在感情上失敗得一塌糊塗的人在互揭傷疤。揭到激動處，準備兵戎相見。」

　　孟小冬撲哧一笑，氣氛頓時緩和，「總結得很精闢。」

　　「他那段關於自私的論斷，我倒是很欣賞。」

　　孟小冬一聽，神色頓黯，訥訥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在感情上非常自私？」

　　「你自己覺得呢？」

　　「是有點。」

　　李木魚笑，「當局者迷。你對別人的事倒是看得挺清楚，口才不錯，堪稱伶牙俐齒。」

　　孟小冬翻翻眼皮，無奈道：「咱邊吃邊說行不行？我很餓。」

　　「餓就早點說啊。」李木魚隨手拿起筷子，夾了兩條青菜放到她碗裡。自然而然的舉動，卻讓她有點莫名其妙的感動。

　　「我夾給你的是青菜不是金條，別看了，趕緊吃。」

　　真是煞風景。孟小冬憤然把菜塞進嘴裡，三兩下進肚。

　　味道不錯，口感鮮美，食欲大開。

　　「慢點兒吃。這麼粗獷的吃相，九成九的男人會被嚇跑。」

　　「切！嚇跑拉倒，我還不稀罕呢。剩下那個沒被嚇跑的，才是經得起考驗的好同志，我肯定以身相許。」

　　「嗯，覺悟不錯，看來那個好同志非我莫屬了。」

　　李木魚笑得一派愜意。

　　孟小冬鬱悶得直想跳樓。

　　「小冬……」

　　「嗯……」

　　「如果烏龜殼兒破了，你準備怎麼辦？」

　　孟小冬盯著碗中的飯，心裡怦怦直跳，很想奪門而逃。

　　對面那兩道炯炯的目光，刺得她頭皮直發麻——龜殼兒破了，怎麼辦？

　　習慣使然，回答脫口而出，「粘起來，還能對付著用。」

　　靜悄悄的，李木魚陷入沉默。

　　孟小冬掀起眼皮，偷偷打量他。

　　他臉色很憔悴，眉眼間透著濃濃的無奈。

　　不知為什麼，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罪人。

　　束手無策間，只聽他緩緩開口道：「小冬，既然不答應，那就要學會拒絕。拒絕其實遠沒有你想的那麼困難。」

　　孟小冬絞著手，腦子裡不經意間閃出二哥的面孔。一堆字母在他腦袋上盤旋，很詭異的畫面，攪得她惶恐不已。

　　「小冬，看著我。」李木魚的聲音不疾不徐，不高不低，似有蠱惑人心的魔力，「我一直等著你親口跟我說出那件事，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他給你帶來的傷害。」

　　孟小冬一聽，猛地抬起頭，直愣愣地望著他，「什麼意思？」

　　「我已經有了李默，李默就是我兒子。」

　　空氣似凝滯。短暫的死寂。

　　「我……」孟小冬艱難張口，聲音乾澀。嘴唇抖了半天，卻久久沒有說出話。

　　李木魚面色柔和，眼神不再沉得那麼深。

　　第一次，她讀懂了他的心思。那眼神裡面透著的，是溫暖的鼓勵。

　　「我……」

　　我是一個鳳梨，蘿蘿蘿蘿蘿蘿……

　　天籟般的手機鈴聲！

　　孟小冬毫不猶豫地推開椅子，大步流星地直奔客廳。

　　「喂，我是孟小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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