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月光(90)_藍鳶星

九〇

　　兩個人眼瞪眼地站在樓下大廳裡，氣氛緊張。

　　「你怎麼在這兒？」展陽陽問。口氣跟往常有點不同，少了幾分跩，添了些許落寞。

　　孟小冬不屑地笑笑，「要是知道在這兒能碰上你，我肯定不挑這個點兒來。」

　　展陽陽愣了愣，冷哼，「看來我跟齊薇分手的事你已經知道了。」

　　「你沒資格再提起齊薇的名字！分手有很多種方式，你何必要選擇最殘忍的一種，傷得她體無完膚？你這樣的男人，最讓人瞧不起！」

　　展陽陽撇撇嘴，走到牆邊的沙發上坐下，「不管選擇什麼方式，結果都是一樣。分手了還能做朋友這種話都是扯淡的，長痛不如短痛才是真理，明白嗎？」

　　「少來這套！」孟小冬噔噔噔走過去，一屁股坐在他對面，「不管你說什麼，都無法掩飾你對薇姐造成的那些傷害！既然你從來都不愛她，為什麼要拉她下水？你知不知道你帶給她的，很有可能是一輩子都忘不了的痛苦！她愛你不是她的錯，你不愛她也不算犯法，可身為一個男人，在面對這種事情的時候，都應該努力想辦法把對女人的傷害降到最低，而不是火上澆油地往死裡刺激她！」

　　展陽陽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緩緩地道：「你瞭解齊薇嗎？」

　　孟小冬沉著臉，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既然瞭解齊薇，你就該知道我為什麼要跟她說那些話。孟小冬，你有替齊薇打抱不平的時間，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李木魚的母親去世了，這種時候，他應該很需要你。」

　　孟小冬瞪他一眼，沉默不語。

　　「真想不通你在害怕什麼。莫非你在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李木魚？」

　　孟小冬臉色一僵，沒好氣兒地道：「我跟你不熟。對於一個你根本不瞭解的人，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指手畫腳的？」

　　展陽陽笑笑，「你就差沒在腦門兒上刻字了。你那點兒鴕鳥的心思，實在表現得太明顯，我用一隻眼都能看出來。」

　　「一隻眼？就算你是天才，也不要妄圖囂張地只用一隻眼看世界！老天爺賜給你兩隻眼不是當擺設用的。一隻眼看世界的後果，就是造就出像你這種偏執狂妄到認為地球總繞自己轉的自大狂！」

　　「……」

　　展陽陽臉上突然風雲變色，眯著眼睛盯著她瞧了老半天，讓她有點毛骨悚然。

　　「孟小冬，以前也有人跟我說過同樣的話。」

　　「看你這副花癡樣，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葉南說的吧！」孟小冬對他的反感已經上升到了某種境界，某種幾乎衝破殺人犯法這個基本認知的境界。

　　難得的，展陽陽竟然沒發飆。他支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挺認真地說：「孟小冬，其實我得謝謝你。有個問題我一直想不通，今天被你這麼一攪和，我倒是有點茅塞頓開的意思。」

　　孟小冬被他折騰得都快沒脾氣了。天才的腦子果然跟凡人的構造不同，雲山霧罩的，完全是雞同鴨講。

　　展陽陽明顯沒注意到她此刻的心理活動，兀自說道：「我原本以為，齊薇和葉南很像，不管家世出身、能力還是性格，齊薇身上都有很多葉南的影子。所以我很困惑，為什麼我跟齊薇在一起的時候，卻絲毫都找不到一點兒熟悉的感覺。因為這個問題，我有史以來第一次對自己的智商產生了懷疑。沒想到今天竟從你的話裡找出了問題的關鍵，果然應了那句」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孟小冬快聽不下去了，「展陽陽，你還能不能再自戀一點兒？」

　　展陽陽皺皺眉，想了想，不疾不徐地道：「孟小冬，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始終無法愛上齊薇？」

　　「因為她是葉南的替身！人都不可能會愛上一個影子。」

　　「這個回答太空泛，毫無建設性。我告訴你原因。真正的原因，就是我剛才頓悟出的結論：我喜歡的，是葉南骨子裡的那些東西。可齊薇跟葉南的相似，卻僅僅是浮華的表像。這就是根本。葉南會告訴我，一隻眼看世界很蠢。齊薇卻認為，只要有資本，一隻眼看世界也無妨，活得瀟灑活得開心就好。這就是區別，我想你能理解。——你的腦袋比你的長相更令我讚賞。」

　　「展陽陽，你記住，人不能活得太自私！我實在無法想像，你為什麼可以如此平靜地坐在這裡，毫無感情地評價著前不久剛剛被你甩掉、被你傷得體無完膚的那個女人和你心中暗戀物件的本質區別！這樣的發現有什麼意義？讓你覺得很爽？讓你覺得解脫？還是讓你重新找回對天才頭腦的自信？展陽陽，你的世界，真是冷酷得令人髮指！」

　　「……」

　　僵持。

　　兩人俱是面色鐵青。

　　口乾舌燥，心煩意亂，話不投機半句多！

　　孟小冬覺得自己純粹犯賤，坐在這裡跟他理論了這麼半天，實在是毫無意義。

　　起身正準備走，卻聽他說：「孟小冬，說起自私，你絕對是其中的佼佼者。」

　　「你……」孟小冬頓住腳，「你還沒完了啊？準備反擊？行啊，說吧，我聽著呢。」一屁股坐回原地，挑釁似的瞪著他。

　　「不服氣？」展陽陽挑挑眉，冷冷笑道，「你覺得你自己特偉大是吧？我告訴你，幻想著不傷害任何人的愛，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自私的愛！被別人傷害，卻不反擊；怕傷害別人，於是對別人的感情不作回應，莫非你覺得這種情操很高尚？」

　　「展陽陽，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對於你絲毫都不瞭解的事，你最好不要扯著嗓子妄下論斷！一個根本不懂愛情的人，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愛情？一個完全沒有感情的人，有什麼資格跟我談傷害？！」

　　「孟小冬，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展陽陽騰地起身，大步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瞪著她。

　　氣氛一觸即發。

　　……

　　「準備動手？保安在外面，我不建議你們這麼做。」

　　這聲音，很熟。

　　是李木魚。

　　孟小冬僵在原地，正琢磨著該怎麼收場，李木魚已走到她身邊。

　　「陽陽，聽說你要去美國？」

　　「嗯，下禮拜。」

　　「提前祝你一路平安。小冬，跟我上去。」

　　「哦。」

　　電梯裡，孟小冬很尷尬。

　　李木魚透過門上的倒影，將她臉上的神色盡收眼底。

　　「精神頭兒還挺足。老遠我就聽見你倆的動靜兒了。」

　　孟小冬無奈地撇撇嘴，「我來幫你拿信時剛好碰到他。你怎麼回來了？」

　　「有點事要處理。信你拿了？」

　　「在包裡。」

　　「嗯，那最好。」

　　進門後，孟小冬從包裡掏出那厚厚的一遝信遞給他。李木魚接過，隨手丟在桌上，然後一頭紮進沙發裡，看起來疲勞至極。

　　孟小冬去廚房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轉身正準備走，胳膊卻一下子被他拉住……

　　「我睡半個小時，等我醒了你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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